第1844章

“季…季村长……”一个头发花白的老汉挤出人群,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远处被骑兵围在中央的几个巨大铁笼,“娃儿们……还在他们手里啊!”

这话像一根针,猛地刺破了压抑的死寂。

低低的啜泣声瞬间响起,汇成一片压抑的悲鸣。那些铁笼里,是他们村的孩子。

耶律齐可汗骑在一匹异常高大的黑马上,位置比其他人突出半个马身。

他穿着一身深色皮袍,镶着粗糙的铜扣,脸膛是常年风吹日晒的酱紫色,此刻却泛着一种不正常的青灰。

鹰隼般的眼睛扫过对面那些惊惶无助的村民,嘴角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看不出半分得意,只有一股沉重的、令人窒息的戾气。

随后视线落在季如歌的身上,不着痕迹的二人用眼神交流了一番,接着便恢复原样。

村民们也都低着头,继续哭泣。

实则是小声蛐蛐。

“我哭的像不像那么一回事?”

“嘘,小声点,可别让京城来的那些人看出破绽了。”

“啧,一帮混蛋,竟敢抓了咱们孩子打算要挟,逼村长投降,还真不愧是京城的做派。”

“管他呢,京城想破脑袋也想不到,耶律齐可汗是咱们这边的。眼下,不过就是配合他演戏罢了。”

“快别说了,继续演下去。”

身后传来淅淅索索的声音,接着大家又继续哭了起来,露出悲苦的神情。那演技,一整个就是奥斯卡金像奖。

人手一个金奖。

耶律齐扫了一眼看去,腮帮死死咬住,他怕一不小心就会笑出声。

他旁边,一个穿着京城式样锦袍、面皮白净的中年人,正凑在他耳边低声说着什么,眼神闪烁不定。那是京城来的“特使”。

“季如歌!”那京城特使清了清嗓子,声音尖利地扬起,压过风声和哭声,“时辰已到!降,还是不降?给个痛快话!莫要连累这些无辜的小崽子们受苦!”

他的声音像淬了毒的刀子。人群又是一阵骚动,所有的目光,惊恐的、哀求的、绝望的、悲愤的,全都死死钉在季如歌的背影上。

无形的重量压得人喘不过气。

季如歌没有回头。她的目光掠过远处那几口禁锢着孩童的铁笼,笼子缝隙里隐约可见几片小小的、蜷缩的身影。

然后,她的视线落在耶律齐那张阴沉得能滴水的脸上,停驻片刻。

就在这死一般的寂静里,季如歌的声音响了起来,不高,却奇异地穿透了风声和呜咽,清晰地送入每一个村民耳中,带着一种磐石般的镇定。

“大家莫慌。”

四个字,像投入沸油的冰珠,瞬间让身后的悲声一滞。

无数双含泪的眼惊愕地看向她。

她缓缓转过身,面对着村民。脸上没有笑容,眼神却像被风暴磨砺过的寒石,沉静而坚定,有着一种让人无法质疑的力量。

“我有办法。”她又清晰地吐出四个字,斩钉截铁。

村民们愣住了,面面相觑,巨大的绝望和一丝微弱的、不敢置信的希望在他们眼中激烈地撕扯着。

有办法?能有什么办法?

对面是如狼似虎的草原铁骑,刀都架在孩子脖子上了啊!

季如歌不再解释。她重新转向北方的铁骑,目光平静地迎向耶律齐那审视的、带着戾气的眼睛。

她的双手自然垂在身侧,指尖微微蜷起,仿佛只是握紧了拳头。

只有她自己知道,一股无形的、磅礴的力量,正从意识深处悄然苏醒,无声地蔓延开来,覆盖向那片被骑兵严密看守的区域。

空间之力,发动。

她的意念如同一道无形的溪流,瞬间越过数百步的距离,精准地包裹住第一口铁笼外围的一个持刀守卫。

那守卫只觉得腰间猛地一轻,低头一看,系在腰间的弯刀竟凭空消失!

他骇然瞪大眼,下意识地伸手去摸空荡荡的刀鞘,嘴巴刚张开,惊叫还未出口——季如歌的意念毫不停留,已经转移。

笼子角落里,一个蜷缩着、瑟瑟发抖的小女孩,身影骤然模糊,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倒影,无声无息地荡开一圈微不可察的涟漪,随即彻底消失。

下一刻,她小小的身体已稳稳出现在村子暖屋里,里面还有孩子们喜欢的玩偶和玩具,一些吃食,小姑娘看起来毫发无伤。

她茫然地坐在地上,小脸上还挂着泪珠,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紧接着是第二个孩子,一个紧挨着铁栏的男孩。

他正惊恐地透过栏杆缝隙向外张望,只觉眼前景物毫无征兆地一花,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猛地拽离了原地。

他下意识地惊叫一声,声音却卡在喉咙里——人已经在村子里的屋内,旁边是同样懵懂的小女孩。

他呆呆地看着她,她也呆呆地看着他。

第三个……第四个……

季如歌的意念在混乱的边缘精确跳跃。

一个守卫感到脚下一空,低头发现脚下踩着的一块石头不见了。

另一个守卫觉得头盔似乎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惊得猛一缩脖子。

就在他们被这些莫名其妙的微小异状分散了瞬间注意力的当口,笼子里的孩子如同被一只只无形的手轻柔地抹去,一个接一个地消失。

速度越来越快。

季如歌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不是因为费力,而是精神高度集中带来的消耗。

她像在操控一场无声的、极其精密的棋局,每一个“落子”都必须在对方觉察前的毫厘之间完成。

意念扫过之处,守卫身上的小物件——一枚铜扣,一根束发的皮绳,甚至腰间水囊的塞子——悄无声息地消失,制造出微小却足以扰乱感知的混乱。

这些微小的“意外”在守卫中引起一阵阵不易察觉的骚动和低语,他们的警惕心被引向这些无关紧要的“闹鬼”事件,完全忽略了铁笼内部正发生的惊人变化。

当最后一个孩子——那个缩在最里面、几乎被其他孩子挡住的小不点——的身影在铁笼中淡去,稳稳落在挤满了小伙伴的祠堂小屋时,季如歌紧绷的神经才微微松弛了一瞬。意念回收,如同潮水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