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顾擎深十岁生日宴上,当众解出黎曼假设的简化模型,赢得满堂喝彩。

他难得地感到一丝雀跃,目光不自觉地寻找老爷子的认可。

却看见老爷子正用拐杖轻点地上打翻的果汁对着父亲说:“淮深还小,你责怪他个什么劲儿。”

那摊暗红色液体蜿蜒到他的皮鞋边,像条吐信的毒蛇。

顾擎深眼底那抹因为满堂喝彩的兴奋霎时黯淡。

他安静地退回角落,看着被众人围绕逗笑的弟弟,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老宅有两套标准,而他承接的永远是更严格、更冷血的那套。

好在,自从顾淮深来老宅后,每次自己被罚跪,都有人去帮自己求情。

偶尔也有不好使的时候,但那个时候,顾淮深会跟着哥哥一起分担惩罚。

一直到十八岁,顾擎深以牺牲钟爱的建筑为代价“逃”出了老宅。

无人知晓,他喜欢建筑是因为建筑可以从平地造起一个家。

他在国外待了七年。

这七年里,他遇到了乔安。

乔安是第一个让他感受到家的人。

而顾母是在顾擎深读研第一年自杀的。

消息传来时,他正在图书馆准备期中考试。电话那头,父亲的声音异常平静:“你母亲走了,葬礼下周举行。”

顾擎深盯着笔记本上密密麻麻的公式,突然发现自己的手在微微发抖。

他以为自己早已对母亲没有感情,但那一刻,五岁那年偷偷看到的那抹温柔笑容突然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他甚至没有机会享受片刻,她便这么没了。

顾擎深知道,母亲抑郁的根源是老爷子。

自从顾淮深也被送到老宅后,母亲的精神状态就每况愈下。

老爷子严格控制她与两个孩子见面的次数,尤其对顾擎深,几乎完全隔绝。

葬礼上,十七岁的顾淮深双眼通红,像头受伤的小兽。

当老爷子致悼词时,他突然冲上前掀翻了花圈。

“是你害死了她!”顾淮深指着老爷子嘶吼。

比起弟弟的情绪失控,大胆到当面置喙老爷子,顾擎深却从始至终都静静站在一旁,眼底一片平静。

他不知道该怎么哭。

老爷子从小教导他,情绪是弱者的表现。

但看着灵柩中母亲苍白的脸,他感到胸腔里有什么东西在尖锐地疼痛。

葬礼后,顾淮深消失了。

他高三直接休学,拒绝了顾家的经济支持,独自一人去了国外。

好在他早在半年前就被国外的学校破格录取。

与顾擎深读研的是同一所学校。

顾擎深是在图书馆偶遇他的。

顾淮深消瘦了许多,正在咖啡厅打工。

看到顾擎深时,他眼神冰冷:“不用担心,我不会用顾家一分钱,也不会丢你们的脸。”

那个时候,顾淮深对他是有怨的,他不理解为什么顾擎深十八岁人身自由后,却从来不回国看一眼母亲和自己。

“淮深”顾擎深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无话可说。

他能说什么?

说他理解弟弟的恨?

说他其实也痛苦?

可是这些话说出来连他自己都不信。

他不是顾淮深,他对这个世界没有那么多情绪。

当时顾淮深冷笑:“你知道吗?妈最后给我打电话,说她最对不起的就是你。她说她多想抱抱你,只是爷爷不允许。”

他逼近一步,声音压低却字字诛心,“可是她根本不知道,你早就变成了老头想要的样子——一个没有心的冷血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