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4章 王越归附
吴权的话语,如同重锤,一字字、一句句,狠狠砸在王越的心坎上。他趴在地上,脸颊紧贴着冰冷粗糙、还沾染着血污的青石板,先前搏杀时的凶狠和狡辩的底气荡然无存。一股火辣辣的羞愧感从心底猛地窜起,烧得他无地自容。
“难道…难道我真的错了?” 这个念头一旦生出,便如同野草般在他混乱的脑海中疯长。他回想起自己这半生,刺杀献帝,亡命天涯,投靠袁术,又刺杀孙策,被各路诸侯追杀得像条丧家之犬,最后蜗居在这徐城,靠着些见不得光的手段聚拢势力,所做的这一切,究竟是为了那虚无缥缈的“公道”,还是只是为了满足自己那不甘寂寞、妄图一步登天的野心?而眼前这位北汉皇帝,他所行的安民之政,所说的统一之志,似乎……似乎才更接近他年轻时也曾幻想过的“侠之大者,为国为民”的境界?难道百姓口中传闻的明主,就在眼前,而自己却差点为了一己私欲将其扼杀?
王越陷入了深深的沉默和自我怀疑之中,身体微微颤抖,之前的桀骜不驯被一种茫然和挣扎所取代。
吴权敏锐地捕捉到了他情绪的变化。这位帝王没有丝毫犹豫,竟亲自上前,在典韦警惕的目光和周围众人惊讶的注视下,弯下腰,伸出手,亲自为王越解开了身上粗糙的绳索。他的动作并不熟练,甚至有些笨拙,但却带着一种毋庸置疑的诚意。
绳索落地,吴权并没有立刻让王越起来,而是就着这个姿势,声音沉缓而恳切,仿佛不是在对待一个刚刚欲取自己性命的刺客,而是在劝导一位迷途的友人:
“祝公道,你看看这华夏大地,自黄巾乱起,董卓祸国,诸侯并立,到如今三国鼎立,战乱了多少年?烽火连天,尸骸遍野,易子而食的惨剧还少吗?各路诸侯,包括朕在内,为了争夺地盘、权力,你征我伐,今日你灭我,明日我吞你,固然成就了些许人的霸业,可这背后,是多少百姓家破人亡,流离失所?这些,你真的仔细想过吗?”
吴权的声音里带着沉痛:“这一场场纷争,就像一场无尽的黑夜,吞噬了太多人的希望。若不结束它,不涤荡这乾坤,还天下一个一统,哪来的真正太平?哪来的百姓安居乐业?你有一身好武艺,有一腔自以为是的侠义热血,但这热血,难道不该洒在终结乱世、开辟太平的道路上,而非为了那些早已腐朽的旧主或虚幻的名头,徒增杀孽吗?”
他向着王越,也是向着所有人,伸出了手:“朕看得出来,你并非大奸大恶之徒,你心中仍有‘公道’二字。只是这条路,你走偏了。回来吧,与北汉,与朕,共襄盛举!待到他日四海归一,天下太平,万民安居,你所追寻的世间公道,自然会呈现在你的眼前!那才是真正的公道!”
这番推心置腹的话,如同暖流融化了坚冰。王越猛地抬起头,眼眶竟然有些湿润了。他纵横江湖半生,刺杀过皇帝诸侯,经历过无数背叛与追杀,早已心如铁石,何曾听过一位帝王如此不计前嫌、坦诚相待?尤其是吴权最后那句“共事”、“让你看到世间的公道”,直接击中了他内心深处那份被尘埃掩埋已久的、最初或许真是源于侠义的赤诚。
巨大的感动和羞愧交织在一起,王越这个双手沾满鲜血、桀骜不驯的宗师,此刻竟哽咽难言。他猛地挣脱开典韦下意识还想压制的手,不再是狼狈趴伏,而是改成了单膝跪地,以一个江湖和军中最郑重的礼节,抱拳向吴权,声音沙哑却清晰地说道:
“陛下!罪人……罪人欺瞒了陛下!某并非什么祝公道……某乃是……乃是那罪该万死、江湖上早已臭名昭着的王越!” 他终于说出了这个背负着无数血债和恶名的真实身份。
“王越?!” 纵然是吴权,听到这个名字也是大吃一惊,瞳孔骤然收缩!他万万没想到,眼前这个刺客,竟然是东汉末年武林中传说般的人物,那个刺帝杀侯、搅动天下风云的南派宗师王越!
然而,吴权脸上的惊愕只持续了一瞬,便化为了更深的感慨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神色。他并没有因为这个名字而退缩或愤怒。
王越深深低下头:“罪人糊涂半生,今日得蒙陛下教诲,如拨云见日!陛下不以罪人卑贱粗鄙,恶行累累,竟愿以诚相待,以理相谕,罪人……王越,心服口服!愿弃暗投明,归顺陛下,效犬马之劳,虽肝脑涂地,亦无怨无悔!” 这番话,说得掷地有声,再无半点虚假。
吴权看着他,片刻沉默后,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亲手将他搀扶起来:“过往种种,都是历史,我们就不要过分纠结了。以前的王越已死,今日之后,你仍是祝公道。” 他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这个名字挺好。你就留在朕的身边吧,让朕看看,南派宗师的剑,如何为这天下公道而挥。”
王越——此刻起,或许真正该称为祝公道了——站起身,看着吴权,眼中最后一丝戾气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重获新生般的坚定与复杂。百花客栈院中的血腥气尚未散尽,但一种新的秩序和羁绊,却在这废墟之上悄然建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