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7章 马齿苋

“呜——呜——所有幸存者请注意!”

基地大喇叭猛地炸响,刺耳的声音像钝刀子割肉。

“最新消息:永夜现象将持续,全体居民务必保持冷静!国家有能力保障基本生存!重申!任何趁乱犯罪,必将重典严惩,绝不姑息!”

刺耳的电子音停顿了一下,才放出点带着土腥味的希望。

“科研部门,已成功改进研发出无光作物,过滤海水浇灌,可极速生长的马齿苋。

另外市政定量发放食盐,明日八点,市政后勤处,凭身份卡按人头领取!重复……”

广播声在柴油机的轰鸣,和压抑寂静里反复滚动。

“听着就不像啥好嚼裹。”

张爻把水果糖嘎嘣咬碎,放下手里拆卸的枪械零件,歪头看白羽。

“也叫长寿菜和五行草。”

白羽放下擦拭枪管的绒布,抬起手点了点张爻鼻尖。

“就是田埂上,路边常见的野菜,猪母草。

生命力顽强,耐旱耐弱光、耐盐耐贫瘠,很多地方拿来喂猪的。”

她顿了顿,又看向张爻,嘴角勾起极淡的弧度。

“老外那边拌沙拉,当健康蔬菜吃,还挺贵。”

“哦,猪草啊,那知道,我吃过。”

张爻咂嘴,一下说学名,她还以为又研究出啥新物种来了。

那永远黑着的天底下,市政后勤处的长龙早早就甩出了几道弯。

人挤人,棉被蹭着破毯子,一张张脸在昏黄光线下麻木又焦灼,眼珠子都黏在那扇紧闭的大铁门上。

空气又闷又浊,汗味、恐惧味,还有一丝对新猪草,说不清道不明的期盼混在一起。

两人裹着厚实的深色冲锋衣,帽檐压低,混在人群后半段。

土拨鼠带着老牛,和另外俩兄弟挤在前面些,眼珠子滴溜溜转。

“哎哟!踩我脚了!长没长眼啊!”

一个尖利拔高的女声突然炸开,带着毫不掩饰的烦躁。

发出噪音的正是白薇薇,她裹着件刺眼的亮色皮草,酒红大波浪显得有些毛躁。

正对着一个不小心蹭到她鞋面的干瘦老头,横眉怒目。

她身边两个保镖绷着脸,警惕地扫视着拥挤的人群。

“啧,哪儿都能碰上这晦气玩意儿,她咋啥热闹都凑。”

张爻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白羽摇头,伸出微凉的手探进她衣服里,轻轻贴上小腹。

张爻一个激灵,把人抱的更紧,脸扭向另一边,正好看见土拨鼠那边起了点小波澜。

一个妇人大概是饿得狠了腿发软,身子晃了晃,手里攥着的破搪瓷缸子“哐当”掉在地上。

滚到了老牛那像麻杆似的腿边,老牛下意识就弯腰去捡。

就在这时,一个獐头鼠目的家伙,手快得像耗子出洞,嗖一下就探向妇人挎在臂弯里的旧布袋。

“啪!”

土拨鼠手里捏着半块板砖,精准地拍在那只贼手的手背上。

“嗷——!”

贼手猛地缩回,疼得直抽气。

老牛已经直起身,蒲扇大手攥住那小贼手腕,稍一发力,就杀猪般嚎起来。

“哎哟喂!大哥!大哥轻点!误会!真是误会!”

“误会你姥姥!”

土拨鼠个子矮,气势却足,挤到前面指着小贼的鼻子,唾沫星子喷在对方脸上。

“光天化...呸,黑灯瞎火的就敢顺大姐的包?滚犊子!

再让爷瞅见你爪子不干净,给你撅折了,塞屁眼儿里信不信?”

他声音不算大,但那股子狠劲儿像刀子,刮得周围几个眼神闪烁,想浑水摸鱼的家伙都缩了脖子。

老牛手一松,顺势把那小贼往前一搡,那家伙踉跄地钻进了人群缝隙,眨眼没了影。

妇人惊魂未定,连连对着土拨鼠和老牛鞠躬道谢。

土拨鼠摆摆手,暂时接替富贵儿的工作,小眼睛继续扫视着周围的风吹草动。

张爻看的想笑,这贼孙子啥时候变了性子,竟然还有脸叭叭别人爪子不干净。

八点整,大铁门哐当打开。

穿着制服,脸色疲惫的工作人员开始机械地核对身份,发放救命草。

轮到张爻时,递过来一小绺蔫头耷脑,叶片灰绿发蔫,根部带着湿泥的野菜,和一小纸包盐。

“就这点儿?”

张爻两根手指捏起野菜,后面两根手指还夹着比银翘片小袋,大不了一圈的薄纸包。

工作人员眼皮都没抬,声音平淡无波。

“下一位。”

张爻撇撇嘴,随手把那点猪草和盐塞进兜里。

白羽接过自己那份,手指仔细捻了捻叶片和根部沾着的泥土,也都塞进了张爻兜里。

路上张爻把那两勺盐的纸包给了土拨鼠,回到别墅,把那点草往厨房台子上一丢。

“喏,宝贝疙瘩,猪饲料升级版。”

白羽拿起凑近仔细看了看,又闻了闻。

那股带土腥和微酸的生草气里,夹杂着一丝极淡的类似化学药剂的异味。

“是马齿苋没错,一会儿插土里吧。”

“嗯。”

张爻溜达到白羽身边,下巴搁在她肩膀上,看她把马齿苋翻来覆去的研究。

几天后,别墅门铃被按响,响起土拨鼠的叫门声。

“姐,开门,是我啊...”

张爻眼皮都没抬,用脚磕了一下脚边的狗屁股。

“去,开门去。”

富贵儿一溜烟儿,跑到门前,一阵扒拉,把两道门打开。

“姐,嫂子姐,天大的好消息!”

土拨鼠跟做贼似的溜进别墅,脸上那笑活像刨到了金疙瘩。

“您惦记的那大家伙,有门儿了!嘿,您猜什么价?”

张爻枕在白羽大腿上,百无聊赖地打地鼠,眼皮都懒得抬,脚一抬,精准踹在土拨鼠小腿肚子上。

“皮痒了?有屁快放。”

“哎哟...”

土拨鼠假模假式地揉着腿,凑得更近,神秘兮兮地伸出一把手,在张爻眼前晃了晃。

“这个数!五根!就五根小黄鱼!”

张爻手里的游戏机掉肚皮上,撩起眼皮,那眼神跟看傻子似的。

“多少?五根?小黄鱼?”

张爻嗤笑一声,拍了拍正安静看书的白羽。

“你听听,这耗子精是不是饿出幻觉了?”

前头那家可是开口就要八十根大黄鱼,这家要的也不少,就算再急,能直接砍成白菜帮子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