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4章 月夜下的“醋坛子”
夜幕像块浸了浓墨的绒布,悄无声息地盖在调查小组的营地上。医疗帐篷里只留了盏昏黄的小马灯,挂在帐篷中央的支架上,十三张病床在摇曳的光影里泛着模糊的轮廓。大部分人都已睡熟,只有蛟蛟蜷缩在被子里,偶尔发出两声含混的呓语,大概是梦到了什么好吃的;小胖的呼噜声最是响亮,如同闷雷滚过,在帐篷里有节奏地起伏,震得灯影都跟着轻轻晃。
我翻了个身,后背的伤口被牵扯得隐隐作痛,像是有细小的针在扎。刚想调整个舒服点的姿势,腰突然被人轻轻搂住,带着点微凉的体温。不用看也知道是威尔——他是吸血鬼,伤口恢复速度远超常人,不过三天,肩膀上被黑气腐蚀的伤口就已结痂,此刻正精神十足地把下巴搁在我颈窝,呼吸带着他身上特有的、类似冷杉的清冽气息。
“还没睡?”他的声音压得很低,气音拂过耳廓,带着点促狭的笑意,“是不是在想我恢复得有多快?是不是觉得……有我照顾你很靠谱?”
我没好气地用肘弯轻轻撞了他一下,却不敢太用力:“少臭美,小心扯到我伤口。到时候疼的是我,麻烦的还是你。”
威尔低低地笑起来,胸腔的震动透过相贴的手臂传过来,带着点麻痒。他手臂收得更紧了些,目光却越过我的肩膀,直直投向斜对面的病床。林御还没睡着,正睁着眼睛看帐篷顶的帆布纹路,胸口的绷带在灯光下泛着青白,大概是被我们的动静吵到了。他像是感应到什么似的,缓缓侧过头,正好对上威尔的视线。
威尔像是找到了什么好玩的事,眼睛瞬间亮了亮,突然朝林御扬了扬下巴,眼神里的得意几乎要溢出来。他故意把脸往我颈边蹭了蹭,鼻尖扫过我的耳垂,手指还在我腰侧轻轻敲着不成调的节拍,那副“你看我能抱他你不能”的模样,活像只偷到鲜鱼的猫,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林御的脸色瞬间沉了沉。
我看得清清楚楚,他放在被子上的手猛地攥紧,指节都泛了白,手背的青筋跳了跳;胸口的起伏也明显变快了,绷带随着呼吸微微鼓胀——这是他吃醋的标准反应。以前在四合院,只要威尔跟我走得近些,他就会这样,只是那时他总能找个由头把我们拉开,或是喊威尔去劈柴,或是叫我去整理卷宗。可这次因为肋骨的伤,他连起身都费劲,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眼神里的憋屈,几乎要化作实质的小刀子,嗖嗖地往威尔身上飞。
“威尔,你安分点。”我压低声音警告,指尖在他手背上掐了一下,心里却有点想笑。林御这人平时看着沉稳得像块石头,吃起醋来却像个没长大的孩子,偏偏威尔最懂怎么招惹他,这俩凑一起,没少给我添乱。
威尔却像是没听见,反而变本加厉地往我怀里缩了缩,还故意叹了口气,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斜对面听到:“还是这样舒服,靠得近,说话也方便,不像某些人,想靠近点都得忍着,啧啧。”他说这话时,眼睛瞟着林御,尾音拖得长长的,满是戏谑。
林御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带着被冒犯的冷意,像淬了点冰:“威尔,你适可而止。”
“我怎么了?”威尔故作无辜地挑了挑眉,手还在我腰侧轻轻画着圈,“我只是跟林峰说说话,难道这也碍着你了?”他顿了顿,故意往我伤口的反方向挪了挪,确保不会碰到我疼处,语气里的炫耀藏都藏不住,“再说,我恢复得快,多照顾他点也是应该的,总不能让伤员自己扛着吧?有些人想照顾,怕是也力不从心呢。”
这话简直是往林御的“醋坛子”里扔火星。
林御猛地想坐起来,大概是想过来拉开我们,结果刚动了半寸,就被肋骨的疼痛拽得倒抽一口冷气,眉头瞬间拧成了疙瘩,额角渗出细汗。他咬着牙躺回去,胸口的绷带随着急促的呼吸微微起伏,眼神里的火气像是要把帐篷顶烧穿,却又偏偏发作不得,只能硬生生憋着,那模样看着又气又笑。
“你看你,急什么。”威尔笑得更欢了,眼角的弧度弯得像月牙,他伸手替我掖了掖被角,动作轻柔得过分,指腹还特意在我肩膀上拍了拍,“医生说了,林御你至少得养够半个月才能随便动,这期间啊……”他故意拖长了音,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林御,“林峰就交给我照顾了,端茶倒水,喂饭换药,保证周到。”
“你做梦!”林御的声音陡然拔高,又赶紧压低,怕吵醒其他人,尾音都带着点气音,“等我好了,看我怎么……”
“怎么?”威尔挑眉,语气里的挑衅毫不掩饰,像只竖起毛的猫,“等你好了,我早就把林峰照顾得白白胖胖,伤口都长好了。到时候你想照顾,怕是都轮不上咯。”
我被他们俩逗得又气又笑,干脆翻过身,正对着威尔,伸手捂住他的嘴,指尖都能感受到他嘴角的笑意:“你再闹,我就搬到肖队长的帐篷去睡了,让他天天盯着你俩。”
威尔立刻安分了,眨了眨眼睛,示意自己不闹了,只是眼睛还在朝林御那边瞟,嘴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林御大概是被气得够呛,干脆闭上眼睛,转过身背对着我们,肩膀却还在微微发抖,显然没真睡着,估计心里正憋着气呢。
帐篷里安静下来,只剩下小胖的呼噜声、蛟蛟的呓语和窗外的风声。威尔的呼吸渐渐平稳,大概是真的累了,手臂却依旧牢牢搂着我,像怕我跑了似的,力道刚刚好,既不会勒得我疼,又带着让人安心的禁锢感。我望着帐篷顶的帆布纹路,听着身边威尔均匀的呼吸,心里却忍不住想笑。
其实我知道,林御的醋意里,更多的是着急。他总觉得自己是队长,该护着我们所有人,这次因为受伤帮不上忙,心里本就憋着股劲,威尔再这么一逗,他自然更难受。而威尔呢,看着大大咧咧,其实比谁都在意我们这些伙伴,他故意招惹林御,大概也是想让这沉闷的养伤日子热闹点,省得大家总惦记着伤口和阿波菲斯的威胁。
后半夜,我迷迷糊糊醒来,发现威尔已经松开了手,大概是怕压着我太久不舒服,他侧躺着,呼吸均匀,睫毛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阴影。我悄悄转过头,看到林御不知什么时候又转了回来,正睁着眼睛看着我,眼神里没了刚才的火气,只剩下点复杂的担忧,像藏着话没说。见我醒了,他愣了一下,赶紧闭上眼睛装睡,耳根却悄悄红了,连带着脖颈都泛起淡淡的粉色。
我忍不住弯了弯嘴角,往威尔那边挪了挪,给他盖好被角,又朝林御的方向看了一眼。月光从帐篷的缝隙钻进来,像根细细的银线,落在他胸口的绷带上,映得那片白色格外柔和。他的呼吸已经平稳了,大概是真的睡着了,眉头却还微微蹙着,像是在梦里还在较劲。
其实这样也挺好。
虽然身上缠着绷带,虽然还得面对阿波菲斯那如影随形的威胁,但身边有会吃醋的林御,有爱逗乐的威尔,有打呼的小胖,有呓语的蛟蛟……有这么一群吵吵闹闹却彼此牵挂的人,再难的日子,好像也能笑着熬过去。
等天亮了,大概又能看到威尔故意气林御的场景吧——或许是抢着给我递水,或许是争着帮我换药,想想都觉得热闹。
我想着,眼皮渐渐沉了下去,又沉沉睡去。梦里都是林御气鼓鼓的脸,和威尔那副得意洋洋、像偷到糖的模样,带着点甜,又带着点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