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0章 无尽的星空
空间的扭曲与撕扯感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失重的漂浮感。冰冷、死寂的归墟气息被一种浩瀚、空旷、带着微弱星辰引力的虚无感取代。
张九思抱着青瓷，握着斩枷之刃和那块冰冷的石碑碎片，如同三颗被遗弃的陨石，在绝对的黑暗虚空中无声漂流。远处，有点点繁星闪烁，证明他们确实脱离了那可怕的归墟坟场，回到了正常的宇宙星空。但这片星空似乎格外偏僻、死寂，最近的星辰也遥远得如同黯淡的尘埃。
短暂的安全并未让张九思放松警惕。他第一时间检查自身状况。体内暗寂星痕道种缓缓旋转，光芒比之前黯淡了些许，表面甚至多了几道细微的裂痕——强行激活那座远古归墟大阵对抗骨爪，以及最后抓取石碑碎片的反噬，都带来了不小的负担。新生的躯壳上也布满了细密的裂纹，如同即将破碎的瓷器，需要时间修复。
但他此刻的状态，比在遗迹中时好了太多。至少，那恐怖存在的意志被彻底隔绝了。
他低头看向怀中。青瓷依旧处于暗寂封印状态，如同冰封的玉雕，眉心那点熔炉火种虽然微弱，却顽强地保持着不灭。只是她体表的暗银色冰晶纹路更加清晰，死寂的气息愈发浓重，长时间下去，恐真的会彻底化为寂灭之物。
他又看向手中的斩枷之刃。剑体彻底黯淡无光，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再也感应不到丝毫剑灵的波动，仿佛真的成了一块凡铁。剑灵最后燃烧本源、斩断信息流的决绝之举，代价惨重至极。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另一只手中的黑色石碑碎片上。碎片触手冰冷刺骨，其上那个残缺的符文缓缓流转，散发出若有若无的终焉波动，引动着体内道种微微共鸣。仅仅是握着它，就有无数破碎的、关于宇宙终结的混乱画面试图涌入脑海，但都被暗寂道种强行镇压了下去。
此物，既是无上至宝，也是催命符咒。
必须尽快找个地方落脚，处理伤势，尝试唤醒青瓷，修复斩枷之刃，并……初步炼化这块碎片。
他死寂的目光扫视着无尽的星空，感知着星辰引力的微弱流向。最终，他选定了一个方向——那里传来的引力虽然微弱，却相对稳定，并且隐隐带着一丝稀薄的、并非归墟死气的能量波动。
他调动起所剩不多的暗寂星痕之力，推动着三人，如同滑行在无形的水面上，向着那个方向缓缓漂去。
星空漂流，枯燥而漫长。时间失去了意义，只有永恒的黑暗和遥远的星光。张九思大部分时间都处于半入定状态，一边缓慢吸收着宇宙中弥散的稀薄能量修复己身，一边以强大的意志力压制着石碑碎片的反噬，并分出一丝心神守护着青瓷和斩枷之刃。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一点不同的景象。
那是一个悬浮在星空中的、巨大无比的……残骸。并非星辰，而更像是一艘庞大到无法想象的古老舰船或者移动要塞的残骸。它通体呈现出一种暗沉的青铜色，表面布满了巨大的创口和腐蚀痕迹，许多地方已经彻底断裂，露出内部复杂而冰冷的结构。它寂静地悬浮在那里，如同一个死去的巨兽，散发着沧桑与破败的气息。那相对稳定的引力和稀薄的能量波动，正是从这残骸内部散发出来的。
一个理想的临时落脚点。
张九思推动着三人，小心翼翼地向那巨大残骸靠近。越是靠近，越能感受到这残骸的庞大与古老。一些破损的舰体结构上，还能看到模糊的、不属于当今已知任何文明的奇异纹饰。
他在残骸表面找到一处巨大的裂口，如同峡谷般深入其内部。裂口边缘是扭曲的金属和凝固的、如同琉璃般的能量熔毁痕迹，显示这里曾经历过可怕的攻击。
进入残骸内部，光线骤然暗淡下来。通道错综复杂，如同迷宫，充满了废弃的舱室和断裂的管道。空气冰冷，弥漫着金属锈蚀和尘埃的味道，偶尔还能闻到一丝极其淡薄、却历经万载不曾散尽的血腥气。许多地方残留着激烈的战斗痕迹——墙壁上深深的爪痕、被巨力撕裂的闸门、以及一些固化在地上的、形态怪异、早已失去能量的尸骸。
这似乎是一处远古战场遗迹。
张九思释放出微弱的感知，谨慎地探查着。残骸内部大部分区域已经彻底死寂，只有某些核心区域还残留着极其微弱的能量反应，维持着这庞然大物最基本的悬浮。
他找到一处相对完整、隐蔽的舱室。舱门早已损坏，内部空间不大，布满了尘埃，但结构还算稳固。他将青瓷轻轻放在角落，将斩枷之刃插在身前，然后将那块石碑碎片放在一旁。
是时候处理伤势了。
他首先拿起斩枷之刃。指尖凝聚起一丝最为精纯温和的暗寂星痕之力，缓缓渡入剑体。这一次，不再是滋养，而是试图深入剑体核心，唤醒那彻底沉寂的剑灵本源。过程极其缓慢，如同在无尽的寒冰深渊中寻找一粒即将熄灭的火种。他的力量必须小心翼翼，过强则会彻底冲散那残存的本源，过弱则毫无作用。
时间一点点流逝。剑身毫无反应，依旧冰冷死寂。
张九思并不气馁，心神完全沉浸其中，感知着剑体最细微的结构，捕捉着那可能存在的一丝灵性残留。
就在他几乎要耗尽心神之时——
嗡……
一声极其微弱、仿佛幻觉般的嗡鸣，突然从剑体最深处传来！紧接着，剑身之上那一道最深的裂痕深处，一点微弱到极致的、灰蒙蒙的光点，极其艰难地亮了一下，随即又迅速黯淡下去。
有反应！
虽然微弱到可以忽略不计，但证明剑灵并未彻底湮灭，还有一丝本源残存！
张九思精神微振，立刻加大了一丝力量输出，同时将从周围环境中汲取的、一丝稀薄的金属锐气也引导过来，缓缓注入那点亮光所在。
修复斩枷之刃，将是一个漫长无比的水磨功夫。
接着，他看向青瓷。她的情况更为棘手。暗寂封印只能暂时吊命，无法长久。必须设法化解她体内的归墟死气，并为其熔炉本源注入新的生机。
他沉吟片刻，目光落在那块石碑碎片上。此物蕴含的终焉信息虽然后患无穷，但其本身也是宇宙本源法则的极致凝聚，或许……可以从中剥离出一丝最精纯的、不带任何意志的“寂灭”本源，反向刺激她的熔炉火种，以毒攻毒，置之死地而后生？
这是一个极其冒险的想法，一旦失控，两人都可能被石碑碎片的力量反噬。
但眼下，似乎没有更好的选择。
他深吸一口气，将状态调整到最佳。左手虚按在青瓷眉心，右手则缓缓握住了那块冰冷的石碑碎片。
意念沉入道种，引动暗寂星痕之力，如同最精密的手术刀，小心翼翼地探入石碑碎片内部，避开那些狂暴的终焉信息流，尝试着剥离出一丝纯粹到极致的、无属性的“寂灭”本源之力。
这个过程比修复斩枷之刃更加凶险！石碑碎片仿佛拥有自己的意志，疯狂抵抗着这种“剥离”，无数混乱的终结景象冲击着张九思的心神，试图将他再次拖入那崩溃的边缘。
张九思死寂的眼眸波澜不惊，以强大的意志力稳住道心，暗寂道种缓缓旋转，将那些冲击一一吸纳、沉淀。他的右手微微颤抖，指尖有暗色的血液渗出，那是被碎片力量反噬的迹象。
终于，一丝比发丝还要纤细、却沉重冰冷到极点的灰黑色能量，被他艰难地从碎片中剥离出来！
就是现在！
他左手猛地按下，将那丝精纯的寂灭本源，精准地打入青瓷眉心那摇曳的熔炉火种之中！
“嗤——！”
青瓷身体猛地剧震！体表的暗银色冰晶纹路瞬间爆发出刺目的光芒，然后又急速黯淡下去！眉心那点微弱的火种如同被投入了绝对零度的寒冰，瞬间收缩到几乎看不见的程度！
但紧接着，一种极致的物极必反的效应出现了！
那被压制到极限、即将彻底熄灭的熔炉火种，在最深沉的“死寂”刺激下，猛地爆发出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带着涅槃意味的顽强生机！
嗡！！！
一股微弱却纯净浩瀚的熔炼意志，混合着一丝新生的、对“寂灭”法则的全新理解，从青瓷眉心猛地扩散开来！她体表那些死寂的冰晶纹路开始如同春雪般消融，枯萎的肌肤重新焕发出淡淡的赤金色光泽，虽然依旧虚弱，但那令人绝望的死气却被这股新生的涅槃之力强行逼出、炼化！
有效！
张九思立刻收回手，仔细观察着青瓷的变化。她的气息正在缓慢而坚定地回升，虽然距离苏醒还早，但最危险的阶段似乎已经度过。剩下的，需要她自身本源慢慢恢复。
他稍稍松了口气，感到一阵深入骨髓的疲惫袭来。连续修复斩枷之刃和救治青瓷，对他的消耗巨大。
他盘膝坐下，将石碑碎片放在身前，双手结印，开始全力运转暗寂星痕道种，吸收周围能量恢复自身，同时分出一部分心神继续压制碎片的反噬。
舱室内陷入了寂静。只有青瓷身上偶尔流转的赤金微光，斩枷之刃裂痕中那一点顽强闪烁的灰芒，以及张九思周身弥漫的、深邃的暗寂气息。
不知过了多久，正在入定中的张九思，猛地睁开双眼！
死寂的目光锐利地扫向舱室之外！
他感知到，有一股陌生的、带着探究与贪婪意味的意念，刚刚扫过了这处残骸，并且……在这处舱室的位置微微停顿了一下！
有人……或者说，有东西，发现了他们！
而且，正在靠近！
张九思缓缓站起身，将石碑碎片收起，目光冰冷地看向舱门方向。
刚刚脱离归墟险境，新的麻烦，似乎又不期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