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9章 通道
裂隙深处并非坦途，而是扭曲、逼仄、不断收缩挤压的死亡通道。岩壁不再是冰冷的死物，反而像是某种巨大生物的化石肠道，内壁布满狰狞的螺旋纹路和尚未完全石化的、粘稠的暗紫色组织液，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腐败气息。恐怖的空间压力从四面八方袭来，足以将精金碾成齑粉。更有无数看不见的空间裂刃如同剃刀般随机出现、消失，切割着一切。
张九思将青瓷紧紧护在怀中，暗寂星痕之力覆盖全身，形成一层极其凝练的暗色光膜。他如同游鱼，又如同鬼魅，在致命的挤压和随机出现的空间裂刃间艰难穿梭。每一次闪避都精准到毫厘，每一次承受压力都让体表的暗寂之光微微荡漾，将那股碾碎星辰的力量引导、分散、部分吸纳。斩枷之刃被他以巧劲吸附在背后，剑身嗡鸣，苍白焚寂之火本能地灼烧开靠近的腐败粘液。
这通道并非天然形成，更像是在那恐怖骨爪一击之下，强行贯通了坟山岩层，连接到了某个早已存在、却被深深埋葬的古老遗迹之中。
身后的恐怖意志如同跗骨之蛆，虽被层层岩壁暂时阻隔，但那漠然的、带着一丝探究意味的注视感并未完全消失。它似乎并不急切，如同俯瞰蝼蚁挣扎的神祇，只是标记了他们逃窜的方向。
不知在这死亡通道中穿行了多久，前方的压力陡然一轻！
噗！
三人如同被吐出般，猛地坠入一个相对开阔的空间。重重砸落在坚硬冰冷的地面上。
张九思第一时间翻身而起，暗寂之力蓄势待发，死寂的目光急速扫视四周。
这里并非预想中的另一个洞窟，而是一个……巨大无比的、破碎的殿堂？
头顶没有穹顶，只有一片混沌扭曲的、不断闪烁着灰暗雷光的虚无，那是空间极度不稳的征兆。四周是断裂的巨大石柱，每一根都堪比山岳，其上雕刻着早已模糊不清的、非人非兽的古老图腾，散发出蛮荒苍凉的气息。地面铺陈着某种暗金色的金属地砖，如今已布满裂痕，缝隙中生长着灰白色的、如同菌丝般的能量结晶。空气中弥漫的不再是纯粹的归墟死气，而是一种更加复杂、更加古老的……劫灭之气。仿佛这里曾经历过一场无法想象的浩劫，连空间和时间都被打碎，万物走向了终末，却又诡异地凝固在了毁灭发生的那一瞬间。
最引人注目的，是大殿的中央。那里并非空旷，而是矗立着一座巨大的、残缺不堪的灰白石碑。石碑材质非金非玉，与那骨爪同源，表面布满了巨大的爪痕和撞击坑洞，仿佛曾经历过惨烈的搏杀。但即便如此，仍能隐约看到石碑上铭刻着一些极其古老、扭曲、看久了仿佛连神魂都要被吸进去的奇异符文。这些符文偶尔会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暗光，散发出微弱的、与张九思体内暗寂星痕道种隐隐共鸣的波动！
这里是一处远古遗迹！而且极有可能，与那恐怖骨爪的主人，与这座终极坟山的形成，有着莫大的关联！
“咳……”怀中的青瓷忽然发出一声极其微弱的咳嗽，嘴角溢出一点被冰封的暗金色血渣。方才通道中的颠簸和此地浓郁的劫灭之气，似乎触动了她被死寂冻结的伤势。眉心那点熔炉火种摇曳得更加剧烈。
张九思立刻将她轻轻放下，再次并指点向其眉心，加固暗寂封印。同时，他察觉到斩枷之刃也发出了异常的嗡鸣。
剑灵的光影艰难地浮现，苍白焚寂之眸警惕地注视着那座中央石碑，意念传递出强烈的渴望与……忌惮！
“那碑文……是……‘终焉刻印’……碎片……”剑灵的意念断断续续，充满了震惊，“传说记载宇宙破灭征兆的……东西……怎么会在这里……”
终焉刻印？张九思死寂的心湖泛起一丝微澜。他缓缓走向那座巨大的石碑。越靠近，体内暗寂星痕道种的共鸣就越发清晰。道种核心那点“暗寂”之星甚至自主加速了旋转，传递出一种本源的渴望。
他伸出手，覆盖着暗银色石质皮肤的指尖，轻轻触碰向石碑上一道比较清晰的、形似无数星辰环绕着一个黑洞的奇异符文。
就在指尖触及符文的刹那——
轰！！！
整个破碎殿堂剧烈一震！并非来自外部攻击，而是源自石碑本身！
那符文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漆黑光芒！一股庞大、混乱、却又带着无上终结意味的信息洪流，如同决堤的星河，顺着张九思的指尖，狠狠冲入他的识海！
“呃！！！”张九思闷哼一声，身体剧震，体表的暗寂之光疯狂闪烁！那信息洪流太过庞大古老，远超他所能承受的极限！无数破碎的画面、扭曲的法则、绝望的嘶吼、星辰崩灭的景象、神魔陨落的悲鸣……疯狂冲击着他的意识！
他仿佛看到了宇宙走向终点的无数种可能，看到了万物归寂的最终画面，看到了秩序与混乱的最终尽头……那是足以让任何心智崩溃的终极绝望！
暗寂星痕道种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核心那点“暗寂”之星爆发出吞噬一切的黑光，拼命地吞噬、镇压、梳理着这股恐怖的信息洪流。道基在震颤，新生的躯壳再次出现裂痕，但也在这种极限的压力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消化、吸收着那些关于“终焉”与“寂灭”的法则碎片！
他的左眼，混沌星云中那点秩序银芒疯狂推演；右眼，苍白焚寂核心那点黑暗极致凝聚。整个人的气息在崩溃与升华的边缘疯狂摇摆！
就在这时——
“嗡——！！！”
大殿上方的混沌虚无猛地被撕开一道巨大的口子！一只比之前更加清晰、更加恐怖的灰白色骨爪，缠绕着无尽的死寂与怨念，缓缓探了进来！这一次，它并非漫无目的地抓取，而是精准无比地、直接抓向了那座正在爆发黑光的石碑！以及……石碑前正在疯狂吸收终焉信息的张九思！
那存在的意志，终于彻底锁定了他！它似乎不容许任何存在，触碰这些属于“终焉”的秘密！
恐怖到无法形容的威压轰然降临！青瓷身体表面的冰晶纹路瞬间炸开数道裂痕！斩枷之刃哀鸣一声，剑灵光影几乎溃散！
张九思正处于吸收信息的关键时刻，根本无法动弹，也无法躲避！眼看就要被那骨爪连同石碑一同捏碎！
千钧一发之际！
“铿——！！！”
一声仿佛压抑了万古的、带着无尽不甘与斩破一切束缚决绝意志的剑鸣，猛地从斩枷之刃中爆发出来！
一直被张九思以暗寂之力滋养的剑灵，在这终极威胁的刺激下，竟然强行燃烧了最后的本源，冲破了沉寂！
剑身之上，混沌、熔炼、焚寂三色光华以前所未有的亮度疯狂燃烧、融合！不再是泾渭分明，而是化作了一种混沌的、仿佛能斩断因果、破开宿命的灰蒙蒙的剑光！
“老子的东西……你也配动？！！”剑灵发出癫狂而决绝的咆哮，不再是意念，而是响彻整座大殿！
它化作一道灰蒙蒙的、看似不起眼却蕴含着斩破万法意志的惊虹，不是斩向那骨爪，而是……狠狠斩向了张九思与石碑之间，那正在汹涌奔腾的信息洪流！
斩枷——断流！！！
它要斩断这信息链接，将张九思从那崩溃边缘拉回来，哪怕……代价是自身彻底崩毁！
嗤啦——！！！
灰色的剑光精准无比地斩入了那无形的信息洪流之中！没有声音，却有一种仿佛宇宙根基被斩断的诡异波动爆发开来！
疯狂涌入张九思识海的信息猛地一滞！
张九思浑身一震，哇地喷出一大口暗银色血液，但眼中疯狂推演的光芒瞬间黯淡，意识从崩溃边缘强行拉回！
而斩枷之刃付出的代价是惨重的！剑身之上的灰蒙蒙剑光瞬间黯淡，无数道裂痕瞬间布满剑体，剑灵的光影发出一声解脱又不甘的哀鸣，彻底黯淡下去，如同凡铁般向下坠落。
但也正因为这信息流被斩断一瞬，那座爆发黑光的石碑猛地一震，其上的符文光芒出现了一丝紊乱。那抓下的骨爪也似乎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微微一顿。
就是这一顿！
张九思死寂的眼眸中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厉芒！他没有任何犹豫，借着这宝贵的间隙，强行引动体内刚刚吸收、尚未完全消化的终焉信息碎片，混合着暗寂星痕道种的全部力量，尽数注入脚下暗金色的地砖！
“以吾之名，引万古之寂！归墟之阵……开！！！”
他脚下的地面，那些裂缝中灰白色的菌丝状能量结晶瞬间亮起！无数道更加古老、更加复杂的符文从地砖深处浮现，与中央石碑的符文交相辉映，竟瞬间构成了一个庞大无比的、残缺却依旧恐怖的法阵！
这座破碎的殿堂，根本就是一座早已布置好的、引动归墟之力的远古大阵的核心！而张九思，阴差阳错下，以自身暗寂道种和终焉碎片为引，强行激活了它的一角！
嗡——！！！
整个殿堂光芒大放！无尽的归墟死气和劫灭之气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注入法阵之中！一道灰白色的、蕴含着终极湮灭力量的光柱，自法阵中心冲天而起，狠狠撞向那探下的骨爪！
轰隆隆隆——！！！
无法形容的碰撞爆发！整个空间都在哀嚎、崩碎！
那骨爪微微一颤，表面竟然被那灰白光柱湮灭了一小块！它似乎有些意外，随即涌起的是被蝼蚁伤到的暴怒！更多的骨爪撕裂虚无，就要强行探入！
但法阵的力量也被彻底激发，灰白光柱变得更加粗壮，死死抵住骨爪，恐怖的湮灭之力与骨爪的死寂怨念疯狂对耗，空间一片片塌陷！
张九思趁此机会，一把抓起坠落在地、彻底黯淡的斩枷之刃，抱起青瓷，目光急速扫视。他看到在法阵激活、与骨爪对抗的瞬间，大殿角落，一座早已断裂的石柱后方，空间被极度扭曲，隐隐露出了一道……闪烁着微弱星光的、极不稳定的空间裂缝！那裂缝之后的气息，不再是归墟的死寂，而是……正常的星空！
唯一的生路！
他化作一道暗影，毫不犹豫地冲向那道裂缝！
身后，是骨爪暴怒的咆哮（无声的意志冲击）与法阵湮灭光柱对撞的毁灭景象，整个遗迹正在加速崩解！
就在他即将冲入空间裂缝的刹那，那座中央石碑因为能量过度抽取，轰然炸裂！一块巴掌大小、边缘锋利、刻着一个残缺符文的黑色石碑碎片，如同被爆炸冲击，恰好射向张九思的后心！
张九思反手一抓，暗寂之力包裹，竟将那碎片强行抓在手中！一股冰冷刺骨、蕴含着庞大终焉信息的波动瞬间传入体内，与道种再次共鸣！
他闷哼一声，借着这股冲击力，速度再增三分，猛地扎入了那星光闪烁的空间裂缝之中！
就在他消失的下一秒，整个遗迹殿堂被无数探入的骨爪彻底捏爆，化为虚无。
那恐怖存在的意志在彻底湮灭的废墟中停留了片刻，带着一丝被窃取珍宝的暴怒与一丝难以言喻的探究，缓缓退去。
归墟坟场再次恢复了死寂。
而张九思三人，则坠入了未知的星空漂流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