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0章 把人逼到绝境,造成重大伤亡

本来打算离开的周志高,结果收到消息,寒山市发生了重大刑事案件,造成了十几人死亡,几十人受伤的情况!

“周部长,那就是尚三水的家。”老郑往路西侧指了指,三间土坯房的屋顶塌了一半,糊着塑料布的窗户在寒风里鼓成个破口袋。

门框上还贴着褪色的春联,“阖家欢乐”四个字被雨水泡得发涨,像在无声地哭。

周志高推开车门,冻雨瞬间打湿了他的衣领。

他踩着积水走到屋前,窗台上的奶粉罐积着黑泥,罐底的生产日期显示是半年前,正是尚三水的孩子被淹死的月份。墙角的歪脖子树挂着件小棉袄,袖口磨出的毛边在风里颤动,像只断了线的风筝。

“同志,别碰那房子。”穿胶鞋的老汉扛着铁锹路过,裤脚的泥浆冻成了硬块,“尚三水被抓前,在这里坐了三天三夜,眼睛都没合过。”

他往县城的方向啐了口,“城管局的人来拆房时,把他娘的遗像都扔泥里了。”

周志高的指尖抚过冰冷的门框,木纹里嵌着干硬的泪痕。

他想起卷宗里的描述:尚三水的儿子刚满五岁,半夜暴雨倒灌进屋,等他从砖窑赶回家,孩子已经泡在水里没了气。

七十岁的老母亲为了抢出孙子的尸体,在湿滑的地上摔断了腿,送到医院时已经没了呼吸。

“他老婆呢?”周志高的声音被冻雨割得生疼。

老汉往河对岸指了指,白茫茫的雾气里隐约能看见座新坟。“受不了刺激,跳河了。”

他的铁锹往新修的公路上戳了戳,“就因为这破路,水排不出去,才把人逼上了绝路。”

安发县的城管局大楼此刻像座被啃过的骨头。

挖掘机的履带在门厅里碾出深沟,断裂的预制板压着辆变形的执法车,车身上的“城管执法”四个字被血污糊成了黑团。

警戒线外,穿雨衣的群众举着手机拍摄,有人低声骂着“活该”,有人捂着脸哭出了声。

“周部长,现场发现十七具遗体,城管局长和副局长都在里面。”刑侦队长的雨靴踩在碎玻璃上,发出刺耳的响,“尚三水交代,他是从砖窑偷的挖掘机,说‘要让这些人尝尝被埋的滋味’。”

周志高望着废墟里露出的半截制服,肩章上的星徽在阴雨天泛着冷光。

他想起资料里的记录:半年前尚三水去城管局反映排水问题,局长让保安把他架出去,说“公路是县里的面子工程,谁也不能动”。

那时的监控拍下了尚三水额头撞在门框上的画面,血珠子滴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像颗颗破碎的良心。

“找尚三水来。”周志高的声音平静得像结了冰的河面。

审讯室的白炽灯晃得人眼睛疼。

尚三水坐在铁椅上,手腕上的镣铐锁得很紧,磨出的血痂和污泥粘在一起。

他的头发像团乱草,唯有那双眼睛亮得吓人,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的裂缝,仿佛能从中看见妻儿的影子。

“尚三水,你可知罪?”周志高往他面前的桌上放了杯热水,雾气在杯口凝成细小的水珠。

尚三水突然笑了,笑声在空旷的房间里撞出回声,像块石头砸进冰窟窿。

“罪?”他的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我儿子在水里扑腾的时候,谁问过他知罪?我娘躺在地上喊救命的时候,谁管过她的死活?”

他猛地站起来,镣铐在地上拖出刺耳的响,“他们拆我房子的时候,说这是‘为了大局’,我开挖掘机的时候,也是为了我的‘大局’!”

观察室里,刘晓雅的手指在卷宗上划出红痕。

某页的《公路验收报告》上,所有部门的签字都盖着鲜红的章,唯独“群众意见”栏写着“无异议”。

“周部长,这公路的设计明显有问题,路基高出民房一点五米,却没装排水管道。”她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施工方是副县长的小舅子,偷工减料省下了三百万。”

周志高的目光落在尚三水磨破的布鞋上,鞋尖的洞露出冻得发紫的脚趾。

他想起自己在长福镇修水渠时,老书记说“工程质量好不好,得看能不能经住老天爷的考验”。而安发县的这条“面子路”,终究没能经住人心的拷问。

“尚三水,”周志高往他手里塞了张照片,是从他家窗台上找到的全家福,年轻的尚三水抱着孩子,妻子依偎在他身边,老母亲坐在中间笑得满脸皱纹,“你觉得他们在天上,想看见你这样吗?”

尚三水的瞳孔骤然收缩,照片在他手里抖得像片落叶。

他突然捂住脸,压抑的哭声从指缝里挤出来,像头受伤的野兽在哀嚎。

“我没办法啊……”他的指甲抠进掌心,血珠滴在照片上,“我找了他们八次,每次都被赶出来。那天我看见城管局的人在酒店喝酒,说‘尚三水那蠢货还在闹’,我就……”

观察室的电话突然响了,是县信访局的老同志打来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周部长,尚三水第一次来上访时,我偷偷录了音,您要不要听听?”

录音里的尚三水声音还带着憨厚:“同志,您看能不能在路边挖个排水沟,不然下雨我家就遭殃了。”

接着是城管副局长的咆哮:“挖沟?你知道这公路是谁批的吗?再闹就把你抓起来!”

周志高关掉录音,窗外的雨下得更大了。

他望着城管局废墟上盘旋的乌鸦,突然想起尚三水的供述:“我开挖掘机撞进去的时候,他们还在分赃,说这公路的质量奖金下来了。”

那些红色的钞票,终究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把副县长和施工方控制起来。”周志高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到审讯室,“查清楚公路偷工减料的所有问题,涉及的干部,一个都不能漏。”

他往尚三水面前推了份文件,“你的案子,我会亲自督办,法律会给你公正的判决,但那些逼死你家人的人,也必须付出代价。”

尚三水的肩膀突然垮了下去,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他望着窗外的雨幕,喃喃自语:“要是路早修得像样点,要是他们肯听我一句话……”

雨停的时候,周志高站在尚三水家的废墟前,看着施工队在公路边挖排水沟。

挖掘机的铁臂在夕阳下划出金色的弧线,挖出的泥土里混着破碎的瓦片,像无数个被掩埋的叹息。

“周部长,安发县的新班子已经成立了,正在挨家挨户排查危房。”老郑往县城的方向指了指,“他们说要把这条公路改成缓坡,保证雨水能排出去。”

周志高往尚三水妻儿的坟茔望去,新立的墓碑在暮色里泛着青灰。

他想起自己刚参加工作时,老书记说“当官的眼睛不能只往上看,得往下看,看看老百姓的日子过得难不难”。而安发县的这些干部,显然忘了这句话。

远处的砖窑传来下班的哨声,工人们扛着工具往家走,身影在余晖里拉得很长。

周志高知道,尚三水的悲剧不是结束,如何让这样的事不再发生,才是更重要的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