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9章 嚣张跋扈的郭嘉诚
刘喜来刚把信访材料堆到桌上,院门外就传来皮鞋踩在青石板上的脆响。
两篮子水果在路灯下泛着油光,郭嘉诚穿着身藏青色西装,领带打得一丝不苟,手里的紫砂茶叶罐上,“特供”两个字烫得刺眼。
“刘书记,刚到任就加班,真是辛苦了。”郭嘉诚的笑声在巷子里回荡,惊醒了墙头上的野猫。
他侧身挤进门时,袖扣上的警徽在灯光下闪了闪,那是枚镀金的特殊徽章,据说全市只有三个人有。
刘喜来的手指在信访记录上停顿,笔尖在“郭嘉诚”三个字上悬着。
白天李固送来的材料还摊在桌上,某页贴着家长王建军的释放证明,“寻衅滋事”“诽谤”“妨碍公务”三个罪名的撤销日期,全是半个月前,恰好在自己和李固到任前。
“郭市长客气了。”刘喜来起身时,钥匙串上的信访徽章硌在掌心,“刚看了王建军的案子,有点疑问想请教。”
他往竹椅上指了指,“坐。”
郭嘉诚的笑容僵了半秒,随即又堆起满脸春风。
“王建军那事,我有印象。”他剥开个荔枝,晶莹的果肉在指间打转,“当时家长们闹得凶,学校食堂确实出了点问题,但也不至于用僵尸肉,年轻人嘛,说话没轻重,得教育教育。”
刘喜来的钢笔在笔记本上划出刺耳的声:“教育了近两年?”
他抬眼时,目光像淬了冰,“《治安管理处罚法》规定,寻衅滋事最长拘留十五天,王建军却关了六百八十天,郭市长,这账怎么算?”
院墙外的蝉鸣突然停了,郭嘉诚把荔枝核吐在纸巾里,动作优雅得像在宴会上。
“刘书记刚到南市,可能不知道情况复杂。”他往茶叶罐里倒着水,蒸汽模糊了眼底的神色,“那所学校的食堂负责人,是我表叔没错,但他是正经生意人,当年的检测报告显示食材合格。”
刘喜来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长福镇老文书特有的耿直:“合格?王建军的女儿吃了食堂的红烧肉,拉了三天肚子,医院诊断是食物中毒。”
“而且不只是王建军的女儿,整个学校一百多个学生都有食物中毒的症状,有轻有重,郭市长了解过吗?”
他把复印件推过去,纸张在竹桌上发出轻响,“还有这个,你表叔的采购记录,有三个月的猪肉来源,是家没有资质的黑作坊。”
郭嘉诚的手指猛地攥紧茶杯,紫砂盖碰撞的脆响划破夜空。
他突然凑近,西装上的古龙水味混着水果的甜香,形成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刘书记,南市的水不浅。”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像毒蛇吐信,“王建军出来后,第二天就被打断了腿,现在还在医院躺着,有些事,知道太多没好处。”
刘喜来的钥匙串叮当作响,他故意把那枚信访徽章转到正面:“郭市长是在威胁我?”
他想起十年前在长福镇,周志高教他的,“对付流氓,就得比他更硬气”。
此刻掌心的徽章像块烙铁,烫得人热血沸腾。
“我是为刘书记好。”郭嘉诚突然从公文包里掏出个信封,厚度足以让竹椅陷下去半寸,“这是南市的一点心意,您刚到任,总得打点打点关系。”
他往刘喜来身边凑了凑,“市公安局的队伍,以后您说了算,想办谁,一句话的事。”
刘喜来的钢笔突然重重落在桌上,墨水溅在信封上,晕开个丑陋的黑团。
“郭市长可能搞错了。”他站起身时,竹椅在青石板上刮出刺耳的痕,“我刘喜来不是来结党营私的,是来给老百姓办事的。”
他指着墙上的“为人民服务”标语,那是搬家时特意从旧货市场淘来的,“这五个字,郭市长认得吗?”
郭嘉诚的脸彻底沉了下来,抓起水果篮就要走。
走到门口时突然回头,警徽袖扣在月光下闪着冷光:“刘书记,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的声音里带着不加掩饰的狠戾,“在南市,还没人敢不给我郭嘉诚面子。”
院门“砰”地关上时,刘喜来才发现后背的衬衫已经湿透。
他摸出手机给李固打电话,指尖还在发颤:“王建军的案子,背后有大鱼,郭嘉诚刚才来送礼,被我怼回去了。”
电话那头传来翻文件的沙沙声:“我刚查到,郭的表叔承包了全市十二所学校的食堂,每年利润至少三千万。”
李固的声音突然压低,“更吓人的是,市公安局的刑侦支队长,是他的亲外甥,王建军的‘罪名’,就是这人一手罗织的。”
刘喜来望着桌上那罐没开封的茶叶,突然觉得像颗定时炸弹。
他想起王建军在信访材料里写的,“每次提审,他们都问我认不认识郭嘉诚,我说不认识,就往死里打”。
字迹被血渍浸透,每个字都在控诉。
“明天我去医院看王建军。”刘喜来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你去查食堂的账,咱们双管齐下。”
他顿了顿,补充道,“把证据备份给嫂子,让纪委那边提前准备着。”
挂了电话,刘喜来把信封里的钱倒在桌上,整整二十万,崭新的钞票上还印着银行的捆扎带。曾经周志高说过,“贪官的钱上沾着老百姓的血”,此刻指尖触到的纸币,果然带着种冰冷的黏腻感。
凌晨三点,李固的车停在市公安局家属院外。
他用望远镜看着三楼的亮灯窗口,郭嘉诚正对着电话咆哮,手势激动得像在指挥抓捕。
旁边的刑侦支队长频频点头,手里的笔记本上画着奇怪的符号,看起来像个人名。
“是王建军的病房号。”李固调大焦距,看见笔记本上的“307”字样,“他们要对王建军动手。”
他立刻拨通刘喜来的电话,声音里带着急喘,“快!让医院加派保安,王建军有危险!”
医院的走廊里弥漫着消毒水味。
刘喜来赶到时,两个穿黑夹克的男人正往307病房走,袖口露出的纹身和郭嘉诚外甥的一模一样。
他突然咳嗽一声,钥匙串故意甩得叮当作响:“你们找谁?”
男人转身时,眼里的凶光像要吃人。
“探病。”其中一个往病房里瞥了眼,手在腰间的匕首上按了按。
“王建军是我亲戚。”刘喜来往前一步,故意把信访徽章亮出来,“刚接到市局通知,要保护证人。怎么,你们没收到消息?”
两个男人对视一眼,骂骂咧咧地走了。
刘喜来推开门时,王建军正趴在床上,后背的伤疤像条扭曲的蜈蚣。
“刘书记……”他的声音带着哭腔,“我就知道,总会有清官来的。”
床头柜上的饭盒里,还放着没吃完的粥。
王建军说,这是女儿每天放学送来的,小姑娘才十岁,就学会了熬粥,因为“爸爸腿断了,妈妈跑了,我得照顾爸爸”。
刘喜来的鼻子突然发酸。
他掏出手机,给王建军看食堂的黑作坊照片:“放心,这账咱们慢慢算。”
他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动,“你女儿的医药费,我已经协调民政局解决了,等你好起来,咱们一起去学校,让那些人给孩子道歉。”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李固的车停在医院门口。
他手里的u盘闪着光,里面是食堂近三年的流水,某页显示每个月都有五万块汇入郭嘉诚的私人账户,备注写着“咨询费”。
“纪委的同志已经在路上了。”李固的眼里布满血丝,“嫂子说,先控制刑侦支队长,从他嘴里掏郭嘉诚的罪证。”
刘喜来望着病房窗口透出的微光,那里有个小小的身影正在给父亲擦手,是王建军的女儿。
他突然想起周志高的嘱托,“基层民众的权益,需要你们去守护”。此刻这道微光,就是他们必须用生命去守护的东西。
郭嘉诚的办公室在清晨七点亮起灯。
他看着监控里被带走的外甥,手指在电话上犹豫再三,最终还是拨给了省城的老领导。
“张副省长,我可能……”
电话那头传来冰冷的忙音。
他不知道,这位老领导的家门口,此刻正停着纪委的车。
而自己的表叔,已经在食堂的冰柜里,被搜出了带检疫不合格印章的冻肉,足以装满三辆卡车。
刘喜来和李固在医院走廊碰了头,两人眼里都带着血丝,却透着股打了胜仗的亮。
“下一步怎么办?”李固往窗外指了指,“郭嘉诚肯定会狗急跳墙。”
刘喜来的钥匙串叮当作响,他把那枚信访徽章握在掌心:“按规矩办。”
他的声音里带着长福镇清晨特有的清亮,“该查的查,该抓的抓,周部长教过咱们,邪不压正。”
阳光透过医院的玻璃窗,在两人身上投下交错的光影,像两条即将拧成一股的绳索。
他们知道,郭嘉诚的倒下只是开始,南市的阴暗角落里,还有更多的“食堂”“表叔”“黑作坊”等着被清理。
但只要他们背靠背站着,像当年在长福镇那样,就没有拆不散的黑网,没有护不住的百姓。
而在千里之外的组织部办公室,周志高正对着南市的地图,在公安局的位置画了个红圈。
刘晓雅发来的消息刚弹出:“郭嘉诚的罪证链已固定,请求收网。”
他回复了两个字:“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