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5章 印度洋之泪
波隆纳鲁瓦的玛哈帕利王宫沐浴在夕阳的余晖中,金顶佛塔与椰林相映,宫内香烟缭绕,法螺声声,却掩不住殿堂内的凝重气氛。亭可马里港陷落的噩耗如惊雷传至都城:乔拉王朝的泰米尔殖民者被驱逐,朱罗海军全军覆没,一群自称「梵天佛国」、传播「佛国正法」的东方舰队占领港口,号称来「驱邪」与「保护斯里兰卡」。这支舰队的战船高大如山,搭载雷火之器,热气球凌空,宛若如来降临,震动僧伽罗人的心弦。
大殿中央,国王维克拉马巴忽端坐于象牙王座,头戴金冠,身披锦绣袈裟,目光深邃,却难掩忧色。他的叔父、先王维阇耶巴忽曾于数十年前驱逐泰米尔人,重振僧伽罗人之国,如今亭可马里再陷外人之手,虽非泰米尔人,却是长相酷似三佛齐的「东方海盗」,自称「佛国正法」,其意难测。
维克拉马巴忽一世的手指深深掐入王座扶手。象牙雕饰的狮子纹在他掌心下碎裂,一如他此刻动荡的心绪。
「陛下,亭可马里来的不是海盗。」宰相室利·达摩维阇展开染血的棕榈叶信笺,「他们自称'佛国护法军',在港口焚烧了所有湿婆像——用的竟是佛经裹火把。」
高僧帕拉·毗婆迦的念珠突然断裂,檀木珠子滚落大殿。这位曾主持驱赶泰米尔仪式的老僧,此刻盯着信使献上的「礼物」——一尊被刻意损毁的梵天铜像,断裂处露出中空的腹腔,里面塞着《巴利文正法经》。
「诡诈!」娜拉·香蒂帕拉女祭司马尾辫上的银铃激烈作响,「三十年前泰米尔人用《往世书》取代佛经,如今这群东方人用佛经当武器!」
维克拉马巴忽扫视殿内,沉声道:「诸位,亭可马里乃我东海岸重镇,先王浴血驱逐泰米尔人,方有今日僧伽罗之邦。今乔拉王朝败退,朱罗海军覆没,却来了一群自称‘梵天佛国’的东方人,号称驱逐婆罗门异端,保护我国。此事是祸是福,当如何应对?」
宰相室利·达摩维阇,须发花白,手持竹简,低声道:「陛下,臣闻亭可马里之战,东方舰队以雷火破朱罗战船,飞天佛影凌空投火,威力无匹。此非寻常海盗,乃有备而来。据探子回报,其领袖自称‘龙藏尊者’,传《般若正见真经》,似欲以佛法统南洋,恐对我僧伽罗正统不利。」
高僧帕拉·毗婆迦,波隆纳鲁瓦大寺的首席长老,身披金纹袈裟,手持念珠,合十道:「陛下,贫僧曾与亭可马里僧团通信,得知此‘梵天佛国’自大理而来,承蒲甘与掸邦之势,于南浡里、安达曼皆立炮台,震慑南洋。其‘新佛’之教虽异于我上座部,却以雷火与佛光服人,颇得民心。若我拒之,恐激怒其军;若顺之,或可借其力,防乔拉王朝卷土重来。」
娜拉·香蒂帕拉,手按长矛,声音洪亮:「陛下,臣以为此‘佛国’不过北蛮海盗,借佛法之名,行侵夺之实!亭可马里乃我重镇,先王血战方得,今岂能拱手让人?臣妾请率象军与僧兵,夺回港口,驱逐北蛮!」
维克拉马巴忽闻言,眉头紧锁,沉默片刻,缓缓道:「叔父先王驱逐泰米尔人,僧伽罗方得复国,今亭可马里再陷外人之手,虽非泰米尔,却是长相异于我族的东方人,号称‘保护’我国,意欲何为?若与之争,恐我军难敌其雷火;若顺之,恐僧伽罗正统受损,民心动摇。」
室利·达摩维阇从袖中取出一封密函,呈上王座:「陛下,此乃亭可马里僧团所报,‘梵天佛国’领袖慕容复遣使送来书信,称愿与我朝结盟,助我抵御乔拉王朝与明国海权,条件是允其在亭可马里设‘佛教总院’,推广‘新佛’之教,并纳入其怒江-天竺洋贸易网。」
帕拉·毗婆迦闻言,念珠微颤,低声道:「此‘新佛’之教,据说融合大乘与密宗,与我上座部颇异,却以热气球与雷火为‘神迹’,颇能惑众。亭可马里百姓已受其布施,稻米与麻布颇丰,多有归心。若我拒绝,恐民心生变;若接纳,或可借其力,稳固东海岸。」
娜拉·香蒂帕拉怒拍长矛:「宰相与长老何出此言?此北蛮以雷火破朱罗,虽驱泰米尔人,却占我港口,与海盗何异?若允其设‘佛教总院’,我僧伽罗正统何存?臣妾愿率军一战,试其雷火真假!」
维克拉马巴忽抬手止住争议,目光深沉:「娜拉高尼,叔父先王血战泰米尔,尚需数载方胜,今北蛮舰队以雷火破朱罗八十战船,半日而成全军覆没之功,其力非我可敌。然其自称‘佛国正法’,与我僧伽罗同奉佛陀,或有结盟之机。」
他转向帕拉·毗婆迦:「长老,你曾与亭可马里僧团通信,可知此‘梵天佛国’真意?」
帕拉·毗婆迦合十,低声道:「陛下,贫僧闻亭可马里僧团言,‘梵天佛国’领袖慕容复精通佛法,遣‘龙藏尊者’弥迦悉提传《般若正见真经》,并以热气球为‘飞天佛影’,火炮为‘西天雷火’,声称承阿育王之志,欲净南洋婆罗门异端。其于南浡里赦免朱罗俘虏,颇有仁心。若我朝结盟,或可借其雷火之威,防泰米尔人反扑。」
室利·达摩维阇补充道:「陛下,臣闻此‘佛国’已控安达曼、南浡里与亭可马里,马六甲海峡与孟加拉湾皆入其手。其贸易网连通仰光、曼谷,硫磺与铁矿源源而来,若我加入,斯里兰卡可得稻米与麻布,民心可安。」
娜拉·香蒂帕拉仍不服,沉声道:「陛下,北蛮虽强,却远在南洋,后勤难继。若我联系坦贾武尔,断其航线,未必不可一战!」
维克拉马巴忽闭目沉思,片刻后睁眼,缓缓道:「乔拉王朝屡犯我境,泰米尔人欺我僧伽罗数十年,断不可信。明国海权虽强,却远在富国岛,无暇南顾。此‘梵天佛国’虽占我亭可马里,却驱逐泰米尔人,传佛法,布施民间,或有诚意。然其‘新佛’之教,与我上座部异,须谨慎应对。」
议事未决,殿外传来法螺声,一名僧兵急报:「陛下,‘梵天佛国’使团抵达,自亭可马里而来,求见!」
维克拉马巴忽点头,命使团入殿。使团为首者是一名滇中僧人,名慧空,身披金纹袈裟,手持「天竺法印」,身后随数名掸邦傣族武士,抬着数箱稻米、麻布与缅地硫磺。慧空合十,声音清朗:「南无梵天佛国,贫僧慧空,奉‘龙藏尊者’与国师慕容复之命,拜见波隆纳鲁瓦国王。亭可马里之战,乃净婆罗门异端,护斯里兰卡正法。今我佛国愿与贵朝结盟,共抗乔拉王朝与明国海权,共建天竺洋盛世!」
他呈上一卷书信,续道:「我国师已于亭可马里设‘佛教总院’,欲与贵朝僧团共传正法,并纳斯里兰卡入怒江-天竺洋贸易网,共享稻米、硫磺与铁矿之利。」
维克拉马巴忽接过书信,展开细读,见信中言辞谦恭,许以保护斯里兰卡免受乔拉王朝侵扰,并邀请波隆纳鲁瓦僧团参加维沙卡帕特南的「天竺法会」,共商「新佛」大业。他沉默片刻,问道:「慧空上师,你佛国既传正法,为何占我亭可马里?」
慧空合十,微笑答道:「陛下,亭可马里乃朱罗婆罗门异端之巢,我佛国以雷火净之,乃为护斯里兰卡正法。我国师已于港内修‘佛焰台’,搭载雷霆炮,足以震慑乔拉海军。贵朝若入联盟,我舰队与炮台将护贵朝东海岸,永绝泰米尔之患。」
帕拉·毗婆迦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异色,低声道:「上师,贵朝之‘新佛’与我上座部何异?若结盟,我僧伽罗正统可保?」
慧空从袖中取出一卷《般若正见真经》,递上道:「我‘新佛’承阿育王之志,融合大乘、密宗与上座部精义,欲净南洋异端,复佛法辉煌。贵朝僧团若入‘佛教总院’,可共商正法,保上座部之根。」
娜拉·香蒂帕拉冷哼:「甜言蜜语!若我朝拒盟,你北蛮雷火可会转向我僧伽罗?」
慧空神色不变,合十道:「将军,我佛国以慈悲为本,雷火只诛异端。贵朝若盟,我舰队与炮台将护斯里兰卡;若不盟,我佛国亦将退守亭可马里,绝不犯境。」
维克拉马巴忽闭目沉思,殿内寂静,唯有法螺声隐隐传来。他回想叔父先王维阇耶巴忽浴血驱逐泰米尔人的往事,又思及乔拉王朝的屡次入侵与明国海权的潜在威胁。片刻后,他睁眼,沉声道:「慧空上师,亭可马里乃我僧伽罗重镇,贵朝既占,须还我自治。我愿与‘梵天佛国’结盟,共抗乔拉王朝,然‘新佛’之教,须与我上座部僧团共议,方可传于斯里兰卡。」
慧空合十,微笑应道:「陛下英明!我国师必尊贵朝之意,亭可马里自治可还,‘新佛’之教亦将与上座部共融。请陛下遣使随我赴维沙卡帕特南,参加‘天竺法会’,共商联盟大计。」
维克拉马巴忽点头,命帕拉·毗婆迦率僧团随慧空北上,同时下令室利·达摩维阇准备港口税收与贸易事宜,纳入怒江-天竺洋贸易网。
娜拉·香蒂帕拉虽不满,却无言反驳,只能暗自警惕。
夜幕降临,波隆纳鲁瓦的佛塔灯火通明,映照着玛哈帕利王宫的金顶。维克拉马巴忽独立宫外,望着远方的星海,低声自语:「叔父,先王之志,僧伽罗之邦,今得‘梵天佛国’之助,或可永绝泰米尔之患。然此北佛雷火,究竟是福是祸,唯佛陀可知。」
维克拉马巴忽独自跪在叔父维阍耶巴忽的鎏金骨灰瓮前。瓮身浮雕着著名的血河之战——当年僧伽罗义军如何用火牛阵大破泰米尔战象。
「您用鲜血洗净佛土,可现在......」年轻国王的指尖抚过浮雕上染血的菩提树叶,「新来的异邦人在港口架起铁佛火管,说这是'护法'。」
月光突然被乌云遮蔽。黑暗中,骨灰瓮底部的秘密夹层发出「咔嗒」轻响——当年叔父临终前塞入的密信此刻才显露:「小心海东方来的伪佛」。
娜拉·香蒂帕拉将毒蛇缠绕在青铜占卜镜上,镜面逐渐显现诡异纹路:金翅鸟啄食斯里兰卡地图。
「他们带来两种瘟疫。」她嘶声道,「泰米尔人的血,或东方人的......」
突然,一片菩提叶飘落镜面。叶脉在月光下竟组成清晰的巴利文——「正法」。
维克拉马巴忽将叔父的密信投入火炬,看着灰烬飘向亭可马里方向。
「告诉那位'摩哂陀'......」他对隐在柱后的暗卫低语,「朕要亲眼看看他的'佛怒之火'。」
晨光中,国王的佩刀映出诡异双影——刀身是僧伽罗传统的波浪纹,而新磨的刃口却泛着大理钢特有的雪花纹。
慕容复在《西洋海权图》上按下血指印,亭可马里的位置被朱砂圈红。三条航线从此辐射而出:西线经马尔代夫直通阿拉伯、北线上溯孟加拉征服恒河口、南线(图纸此处被故意烧焦)
窗外突然雷声大作,暴雨倾盆。
慕容复微笑:「听,梵天在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