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0章
“公账?”老童生一愣,“那……那得有多少?”
“公账的钱,”季如歌看着窗外那片静谧的蓝光,“开春了,咱们再干一笔大的,让更多的人过上好日子。”
老童生拿着毛笔的手僵在半空,浑浊的眼睛里先是愕然,随即涌上难以言喻的光彩。他张了张嘴,最终只是用力地、狠狠地点了下头,一滴浑浊的老泪砸在粗糙的账本纸上,洇开一小团墨迹。
夜更深了。雪村里大部分蓝光依旧恒定地亮着,像嵌在雪地里的一颗颗巨大蓝宝石。
偶尔有穿着厚袄子的客人从雪屋钻出来,裹紧衣服,仰头望着那片仿佛触手可及的、璀璨到令人窒息的星空,发出低低的惊叹。
寒风卷着细碎的雪沫掠过寂静的山坡,吹过那些发光的雪屋,也吹过村公所那扇透出昏黄灯光的破旧木窗。
冻土坚硬如铁,但雪墙内透出的微光,和行政楼亮着的灯,似乎都在固执地宣告着,这片被严寒统治的北境深处,正有股暖流,在悄然涌动。
算盘珠子噼啪响了一整夜。老童生眼珠通红,盯着账本上那个墨团团晕开的数字——雪村开张五天,公账上堆了八百八十七两银子,外加两筐沉甸甸的铜钱。他手指头哆嗦着,把这个数写在另一张干净的黄麻纸上。
天刚蒙蒙亮,寒气呛人。季如歌把这张纸贴在了村行政楼的公告栏上。门前空地上,黑压压站满了人。
万福村能喘气的,几乎都来了。男人们抄着手,跺着脚,女人们裹着头巾,怀里抱着睡眼惺忪的娃,眼睛都死死钉在那张纸上。空气里只有粗重的呼吸声和风刮过枯枝的呜咽。
“都看清楚了?”季如歌声音不大,冻得有点发脆,但每个字都砸进人耳朵里,“钱,是全村一起挣下的。怎么花,也由全村说了算。”
人群嗡地一声炸开了锅。
“八百多两?!俺早就说过,这生意赚钱,赚可多呢。”赵石头他爹,老赵头,嗓门最大,震得旁边人耳朵嗡嗡响。他这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钱堆在一起。
“还要继续盖学堂?”抱着孩子的春草皱起眉,声音带着犹豫,“娃才多大?认那几个字,能当饭吃?还不如多买几亩荒地实在!”
“就是!”旁边立刻有人附和,“请先生不要钱?盖学堂不要钱?白花花的银子填进去,听个响儿?”说话的汉子一脸风霜,显然觉得认字是顶顶不顶饱的事。
他是新来的难民,他觉得读书无用,还不如把粮食填到肚子里实用。
“水渠更要命!”另一个干瘦的老汉蹲在地上,吧嗒着早灭了火的旱烟锅,“开春化冻前挖?那冻土比铁还硬!一镐头下去一个白印子!累死人也挖不了几尺!有那力气,不如想想怎么多弄点粪肥实在!”
“种子钱倒是该花!”王寡妇挤在人群里,声音不高,但很清晰,“开春播下去,秋里才有收成,是根本!”
七嘴八舌,吵吵嚷嚷。说买地的,说置牲口的,说多存粮的,盖过说办学的,更压过说要修水渠的。钱是好东西,可怎么花,人人心里都揣着一把小算盘,噼啪作响,打的都是眼前的饱暖。
季如歌没再说话,就站在那儿,看着。风吹起她额前几缕碎发,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扫过一张张或激动、或疑虑、或算计的脸。
吵了小半个时辰,嗓子冒烟的村民们渐渐安静下来,目光又都聚到季如歌身上。
“说完了?”季如歌问。
没人应声。
“行。”她点点头,“钱是公账的,怎么花,大家伙儿定了才算数。现在,举手。同意开春买好种子的,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