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6章

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颈动脉在那剑尖下疯狂的搏动。

持剑的手,稳定得如同磐石。

顺着那柄致命的剑,京城特使僵硬地、一寸寸地抬起视线。

他对上了一双眼睛。

季如歌站在他马前,微微仰着头。

她的发髻在刚才极致的冲刺中微微散开,几缕发丝被汗水贴在光洁的额角。

她的呼吸甚至没有明显的急促,只有胸膛微微起伏。

那张迤逦而坚毅的脸上,没有任何得意,没有愤怒的咆哮,只有一片冰封的、深不见底的寒潭。

那双眼睛,季如歌开口了。声音不高,甚至很平静,却清晰地穿透了周围所有的混乱和嘈杂,如同寒冰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之力,重重砸在京城特使后的心脏上:“京城特使,没了能要挟的孩子,你们下一步还会做什么?”

她微微停顿了一下,那冰冷的剑尖随着她的话语,似乎又往前递进了微不足道的一丝,死亡的窒息感骤然收紧。

“现在,”季如歌的声音更冷,如同来自九幽之下,“该算我们的账了。”

京城特使喉结下的皮肤绷紧,剑尖的寒气渗进骨头里。

他不敢吞咽,不敢呼吸,眼珠死死钉在季如歌脸上。

那眼神不是愤怒,是看死人的冰。

“你可知道咱家是谁?代表的又是谁?”京城特使冷着脸问。

季如歌的剑纹丝不动。她甚至没看那些因特使受制而陷入短暂死寂的骑兵。

“那又如何?难道特使没听过一句话叫山高皇帝远吗?”她的声音不高,压过风,钻进每个人耳朵里,“下马。”

短暂的死寂被粗重的喘息打破。

几个离得近的骑兵红着眼,握刀的手背青筋暴起,想扑又不敢动。

这次他们是奉命跟在特使的身边,若是特使有什么三长两短,他们的日子都不好过。

“放下!”季如歌的声音陡然拔高,锐利如她手中的剑锋。

“哐当!”

第一柄弯刀砸在草地上。

像推倒了第一块骨牌。

紧接着,金属坠地的声音此起彼伏,沉闷地砸在泥土里。

围在近处的几十个骑兵,咬着牙,松开握刀的手,沉重的弯刀接二连三落地。

他们死死盯着季如歌,像要把她生吞活剥,身体却僵在原地,不敢有丝毫异动。

更远处的骑兵骚动着,马匹不安地原地踏蹄,一时不知如何应对。

特使的眼角余光扫过地上散落的刀剑,腮帮子咬得咯吱作响。耻辱像滚油浇在心头。

“你……”他喉咙被剑顶着,声音嘶哑艰难地挤出,“究竟用的什么妖法?!”

季如歌没理会他,而是看向耶律齐。

“还有你。”季如歌的剑尖稳稳指着耶律齐开口说道,“滚下马。”

耶律齐看了她一眼,什么话也没多说,翻身下马,十分配合。

冰冷的剑尖离开了特使的咽喉。

他猛地吸进一口气,剧烈咳嗽起来,不是因为剑伤,而是刚才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他抬头,看向季如歌。那双眼睛里的冰封杀意并未褪去,但深处,一丝只有彼此才懂的锐利微光,一闪而过。

周围的骑兵依旧面无人色,地上散落的弯刀和远处草坡上的尸体,无声地诉说着刚才的恐怖。

他们看着他们的特使瘫坐在地,又看看持剑而立的季如歌,完全无法理解这诡异的局面。

季如歌的视线掠过耶律齐,落在他身后那个抖得像风中落叶的京城特使身上。

那特使对上她的目光,吓得魂飞魄散,涕泪横流地往后缩,但随后想到自己的身份,又强装高冷的样子,但是颤抖的双腿却将他暴露无遗。

“把他捆了,嘴堵上。”季如歌的声音不高,清晰地穿透死寂的空气,是对着村口方向说的。

几个胆大的村民早已按捺不住,闻言立刻如狼似虎地冲了出来,七手八脚将瘫软的京城特使死死按住,用破布塞住他杀猪般的嚎叫,拖死狗一样拖向村子。

这举动让本就惊惧的骑兵们又是一阵骚动,下意识地想后退,却被季如歌冰冷的目光钉在原地。

季如歌这才重新看向耶律齐,手腕一翻,长剑无声归鞘。“起来。”她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耶律齐挣扎着站起身,拍掉皮袍上的草屑,动作间带着一种刻意维持的狼狈。

他扫了一眼周围噤若寒蝉的部下,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随即被戾气掩盖。

他猛地转头,鹰隼般的目光如同淬毒的刀子,狠狠刺向骑兵队伍中几个脸色格外惨白、眼神躲闪的军官。

“巴图!”耶律齐的声音嘶哑,却带着雷霆般的震怒,“苏合!查干!滚出来!”

被点名的三个百夫长身体猛地一颤,脸上血色瞬间褪尽。

他们互相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极致的恐惧和绝望。

“可…可汗…”为首的巴图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闭嘴!”耶律齐咆哮着打断他,胸膛剧烈起伏,指着地上散落的弯刀和远处草坡上的尸体,“看看你们干的好事!听信京城狗贼的蛊惑,背着我,去掳掠妇孺孩童!用这等下作手段,逼我向盟友的村子开刀!你们还配称草原的雄鹰?!是草原的耻辱!是豺狼!”

这番怒斥如同惊雷,不仅炸懵了那三个百夫长,也让其他不明就里的骑兵目瞪口呆!

掳掠孩子…是巴图他们背地里干的?不是可汗的命令?!为了逼可汗和这个可怕的女村长开战?!

信息量太大,冲击得他们脑子嗡嗡作响。

巴图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涕泪横流:“可汗!我们…我们是被逼的!是那个京城来的狗官!他…他抓了我们的家小!说…说我们不照做,就…就…”

“家小?”耶律齐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刻骨的恨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痛心,“所以你们就用别人家小的命,来换你们家小的命?!你们这群懦夫!蠢货!被人当刀子使了都不知道!”

他猛地抽出腰间的金刀,刀锋在惨白的天光下闪着寒芒,指向巴图三人:“草原的规矩!背主、残害妇孺者,该当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