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3章

“开门!”赵老黑停在一间房门前,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一个工头连忙掏出钥匙串,哗啦啦翻找,打开门锁,用力推开沉重的木门。一股混合着新鲜木材、泥土和石灰的味道扑面而来,并不难闻。

屋内不大,但四壁平整,地面是压实的黄土,洒了层薄薄的石灰。最显眼的是占据了大半空间的土炕,炕面抹得光滑平整,炕沿是结实的杨木板。

炕头连着墙壁的地方,砌着一个圆肚子的暖炉,炉膛口开在屋外。墙角堆着几块新打的、还带着树皮的木板,显然是预备搭炕桌用的。

赵老黑走到炕边,伸出粗糙的大手,用力按了按炕面,又屈指敲了敲,发出沉闷厚实的回响。

“柴禾烧起来,这炕能烙饼!”他满意地点点头,随即脸色一沉,指向暖炉的烟道口,“这缝,再拿黄泥糊一遍!跑一丝烟,冻死人算谁的?”

“是是是,马上糊!”工头冷汗都下来了,连声应诺。

“被褥呢?”赵老黑转向墙角。

另一个工头立刻小跑着抱来一卷东西,放在光秃秃的炕面上展开。是两床厚厚的靛蓝色粗布棉被,棉絮是新弹的,蓬松厚实,散发着阳光晒过的干燥气息。被面针脚细密,摸上去硬挺挺的。

“一屋两床?”赵老黑皱眉。

“按您的吩咐,壮劳力两人一屋,配两床新被。带家眷的,单住小屋,也是一家配两床。”工头赶紧解释。

赵老黑没再说话,抓起一床被子掂了掂分量,又凑近鼻子嗅了嗅,确定没有霉味和潮湿气,才丢回炕上。“粮食呢?灶呢?”

“粮食在库房锁着,按人头定量,每日卯时、酉时开伙。每排房尽头有公用的大灶房,砖砌的,结实!柴禾管够。”工头答得飞快。

赵老黑嗯了一声,背着手走出屋子,走向下一排房。他检查得极细:窗户的插销是否牢固,门缝是否严密,屋顶的草苫是否压得够厚实、够均匀。他蹲下身,抠了抠墙角的砖缝,看黄泥是否填满。他甚至走到屋后,检查暖炉的添柴口是否方便,烟囱是否砌得笔直通畅。

“赵管事,您放心,都按最厚实的来!保准冻不着!”一个工头看他脸色稍缓,赔着笑脸道。

赵老黑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土,目光投向矿场深处黑黢黢的洞口和堆积如山的矿石,又转向通往矿场入口那条被积雪覆盖的蜿蜒土路。

“冻不着?那是本分!要让他们有力气下洞子,给老子刨出矿来!”他声音陡然转冷,带着铁石般的硬度,“季村长费了多少心力弄来的人,不是请他们来当大爷的!屋子暖,炕头热,饭食管够,那是要换他们一身力气、一身骨头的!懂吗?”

“懂!懂!”几个工头心头一凛,腰弯得更低了。

“各排房的火炕,现在就烧起来!柴禾加足!务必让屋里热乎起来!暖炉也点上!烟道再检查一遍!”

赵老黑厉声下令,“伙房那边,大锅架起来!水烧滚!米下锅!多放姜!等季村长的车一到,我要看到滚烫的粥,看到冒热气的屋子!谁那里出岔子,冰锅冷灶的,别怪老子扒了他的皮填炉膛!”

命令像鞭子一样抽出去。整个安置区瞬间活了过来。工头们吼叫着,带着手下的杂工四散奔忙。一捆捆干柴被扛进各屋,塞进暖炉和炕洞里。

火镰敲击燧石的声音此起彼伏,橘红色的火苗很快在炉膛里跳跃起来。浓烟从崭新的烟囱口滚滚涌出,被凛冽的北风迅速扯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