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3章 昆仑无锁,心宽即仙

昆仑深处的结界空间里,光阴像是被冻住的水流,连风都带着滞涩的凉意。

老疯子斜倚在青石上,一手支着下颌,另一只手随意搭在膝头,指尖还绕着半片飘落的银杏叶打转。阳光透过松针筛下来,在他素色破烂的道袍上投下斑驳的光点,他眼皮半耷着,像是在看脚边爬过的蚂蚁,又像是在走神——连风掀起他额前的碎发,他都懒得抬手拂一下,只喉间低低地哼了个不成调的调子,漫不经心的,仿佛这天地间的一切都慢了半拍,急不来,也没必要急。

他头发胡子纠结成乱糟糟的一团,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半眯的眼,眼尾的皱纹里积着岁月的灰,却在瞥见虚空中那个飘忽的影子时,忽然亮了亮,瞬间来了精神。

“哟,这不是来看我笑话的臭狐狸么?”他扯着嗓子笑,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手里的树叶随手一抛,在空中划出一道慢得诡异的弧线,“今儿个又没事干,来我这光阴牢里当看客?”

那影子悬浮在三丈开外,轮廓是只狐狸的形态,却由流动的黑雾凝成,看不清毛色和眉眼,只有两点幽绿的光在影子里晃动,像极了狐狸狡黠的眼。它没说话,只是影子轻轻晃了晃,像是在伸懒腰——一只爪子似的虚影慢悠悠抬起,又慢悠悠落下,连带着周围的空气都跟着泛起慵懒的涟漪,活脱脱一副“路过打酱油”的闲散模样。

老疯子嗤了声,往石壁上又靠紧了些,索性把腿伸直,赤脚踩在湿哒哒的地面上。“看够了没?看够了就滚。”他眼皮又耷拉下去,声音含糊,“反正你就是这里的影子,这层结界,你进不来,隔着这层破结界大眼瞪小眼,有意思?”

影子没动,只是那两点绿光微微偏了偏,像是在打量他这副狼狈又自在的疯态。风从结界缝隙里钻进来,卷起地上的枯叶,在两人之间打着旋儿,慢悠悠地,仿佛要在这被拉长的时间里,把这场无声的对峙拖到天荒地老。

“老疯子,你当初是怎么想的,非得给自己弄这个时间的光阴炼狱。我一直就想不明白,你好好一个人间道家祖宗,已至人界神仙境,不去开天门,破万境,却没由来这自困发疯。”狐狸影子不解地询问。

“谁是道家之祖,谁又是陆地神仙境?哪里有天门,谁又在发疯?”疯子一改刚才的慵慵懒懒的神态,再一次朝着影子狐狸发起疯来。

影子狐狸好像早已习以为常,根本就不在意疯子的话,继续说道:“老疯子,每次问到你的事,你就会这样,我早就习惯了,下次可不可,换点新花样,真没意思。”

老疯子猛地从青石上弹坐起来,枯瘦的手指死死抠住石壁缝隙,指节泛白,原本半眯的眼睛瞪得滚圆,眼白上布满血丝,像要把积压了千年的疯癫气全喷出来:“新花样?什么新花样?是让我给你演一出‘天门大开’的戏码,还是让我把这光阴牢拆了给你当戏台子?”他声音又尖又哑,震得周围的空气都跟着发颤,连悬浮的枯叶都停滞了一瞬。

影子狐狸的绿光晃了晃,像是在无声地笑。它慢悠悠地飘近了半尺,黑雾勾勒的尾巴尖轻轻扫过结界壁,带起一串细碎的符文涟漪。“拆了这牢?你当年亲手刻下‘轮回光阴狱碑’的符文时,可不是这么说的。”它的声音带着点飘忽的嘲弄,“那会儿你说‘大道需有枷锁,光阴不容僭越’,转头就把自己锁进这枷锁里,如今倒嫌它碍事了?”

“放屁!”老疯子突然抓起地上一块碎石狠狠砸向影子,石子穿过黑雾,在结界另一端的石壁上撞得粉碎,“什么狱碑?什么枷锁?是你们!是你们都在骗我!这天地间哪有什么不容僭越的光阴,只有困着人的牢笼!”他说着说着,忽然又泄了气,重重跌坐回地上,双手抱着脑袋,声音从指缝里漏出来,又变回了含混的嘟囔,“……都是假的,天门是假的,神仙境也是假的……”

影子狐狸静静悬浮在对面,绿光暗了暗,没再追问。结界里的时间仿佛又慢了下来,老疯子的喘息声、碎石滚落的声响,都被拉得很长很长。过了好一会儿,影子才慢悠悠开口:“罢了,问了也是白问。下次来给你带壶新酿的桂花酒,你当年最爱喝的那种——反正你这儿时间多,慢慢等就是。”

老疯子没应声,只是抱着脑袋的手又紧了紧,指缝间露出的头发簌簌发抖,不知是在哭,还是在笑,又或是在这无尽的光阴里,连情绪都变得模糊了。

--------------------------------------------------------------

老道发髻散乱如枯草,几缕灰发黏在汗湿的额角,望着对面衣袂染尘、发丝微乱的云瑶,胸口因方才的交手仍在起伏,声音却压得像山底的寒泉:“方才交手,你我谁也没讨到好处,这熊烈小子,我今日确实交不出。但你记好——他绝没在昆仑山里化为飞灰。”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云瑶手紧了紧:“你们昆仑弟子亲口说,打斗中已将他震得血肉横飞,血雨渗入山底再无踪迹!难不成这昆仑山脉还能将碎肉拼回人形?”

“凡眼怎窥昆仑玄机?”老道猛地压低声音,酒气混着山间寒气喷在半空,“昆仑山脉地府深处,藏着我师尊玄尘道长自囚的‘囚天壶’——那不是寻常器物,是师尊以毕生修为炼化的秘境,寻常人别说踏入半步,连用眼睛都瞧不见它的影子!这壶的存在,昆仑上下不过一二人知晓,我便是其中之一。”他抬手往山腹深处一指,那里只有层层叠叠的苍岩与盘旋的雾气,岩石缝隙间遍山白雪如画,瞧不出半分异状,“当年师尊为向武神殿自证,不入天门,不成仙,在世间留下昆仑道家一脉香火,自愿以神魂为引将自己与壶一同沉入地府灵脉,这壶既是他的囚牢,也是与昆仑山体相融的秘境,除非持有信物或得他默许,便是武神亲至,也只能对着岩壁空手而归。”

云瑶瞳孔微缩,目光扫过那片看似普通的山腹——难怪方才远眺时毫无异状,原来这囚天壶竟藏得如此隐秘,连天地灵气都被它敛得一丝不漏。

老道缓了口气,语气添了几分郑重:“囚天壶内自成乾坤,与外界天地法则截然不同。壶中时间流速极慢,外界一日,壶内不过一炷香;更奇的是,壶底生有师尊以精血培育的‘养魂玉髓’,哪怕只剩一丝神魂、一滴精血,只要顺着灵脉流入壶中,就能被玉髓裹住,像春芽扎根般慢慢聚拢生机。”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山间残留的打斗痕迹上,那里的土壤仍泛着淡淡的血气,连草根都染着暗红,“你说的那场血雨,哪是什么‘化为飞灰’?分明是打斗中被震碎的血肉顺着山缝渗入地底灵脉——这昆仑地府的灵脉本就与囚天壶相连,最能引动壶中生机,那些血气定是被壶灵悄悄牵引,顺着脉流悄无声息入了秘境。”

老道望着山腹深处的背影微微一顿,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怀中玉佩,玉佩上字书‘心向光明,何俱阴霾’,喉间滚过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他只记得师尊入壶前那句“此壶为我光阴狱,锁我道身待有缘人来开”,只知道这囚天壶是师尊自囚几百年、以证不仙不法的秘境,却不知这昆仑地府深处,除了壶中乾坤,还藏着一道更古老的阴影。

那是偶尔在深夜灵脉异动时,他曾远远瞥见的巨兽狐影——九尾遮天,狐瞳如血,盘踞在灵脉最深处的岩层后,每次现身都带着蚀骨的妖气,连囚天壶的灵光都会为之震颤。当年师尊将他叫到跟前,亲手交予玉佩时,眼底除了决绝,分明还藏着一丝难以言说的沉重:“昆仑无锁,心宽即仙!”那时他只当是师尊担心武神殿再来追责,如今想来,那目光里的牵挂,或许从不止于囚天壶本身。

云瑶眉头紧蹙:“你是说,熊烈的血肉顺着灵脉误打误撞进了玄尘道长的囚天壶?可那壶连影子都看不见,如何能确定他在里面?”

“凭师尊的阵法!”老道拍了拍胸口,方才硬接她武神殿功法的伤处让他疼得龇牙,眼神却亮得惊人,“当年师尊入壶前曾说,这壶能‘锁己身,纳生机’,他虽自囚其中,却在灵脉里留了一线生机给误入的生灵。那些昆仑后辈懂什么?他们只看见血雨渗地,却不知这山脉深处的灵脉,早被师尊布成了引魂入壶的通道。”他从怀中摸出半块刻着繁复符文的玉佩,玉质温润如暖玉,符文间隐隐有灵光流动,“这是开启囚天壶入口的信物,当年师尊亲手教我的——寻常人别说看见壶影,便是站在入口处也只会觉得是块普通岩石,唯有持此玉佩,才能感应到灵脉与壶身相连的节点,就像在黑夜里摸到了门栓。”

他将玉佩凑到鼻尖轻嗅,又抬眼望向云瑶:“你若信我,便随我去山腹深处。玉佩若发烫,便是熊烈的血气真入了壶;届时我以玉佩为引,打开一道转瞬即逝的临时入口,你亲自去看。若他不在里面,我任凭你押回武神殿领罪,绝无二话。”

云瑶望着那块玉佩,又看向山腹深处那片看似无奇的岩壁,脑海里浮现出北海武神殿执法司卷宗里的字句:“玄尘道长以神魂祭壶,壶隐于昆仑地府,非信物者不可见,非灵脉者不可入”。她指尖在掌心轻轻摩挲,指腹因常年凝聚内劲而泛着薄茧,沉默片刻后,缓缓松开了原本半握的拳头——方才交手时蓄满的内劲悄然敛入丹田,周身紧绷的气息如潮水般退去,连山间的风都似柔和了几分。

“我师尊曾说,玄尘道长的手段从无虚言。”她声音清冷,却比先前少了几分锋芒,“但你记好,若这玉佩无半分异动,或入秘境后寻不到熊烈的踪迹……”说到这里,她抬手按在腰间,那里本无佩剑,却有一道淡金色的内劲在衣下流转,“我这双拳头,从不信什么秘境囚牢,只信亲手打出的公道。”

山间的寂静里,她敛去内劲的气息比剑归鞘更清晰,像是一场无声的承诺,也像是一道暗藏的警告。老道望着她按在腰间的手,分明没见兵器,却莫名感到一股比剑锋更沉的压力,连忙点头:“放心,老道这点信誉还是有的!我不担心自己,还担心那些道宗的徒子徒孙。”说罢加快脚步向山腹走去,怀中的玉佩已开始微微发烫,

喜欢笙歌烈酒漫长喉请大家收藏:()笙歌烈酒漫长喉书海阁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