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残途追影·古观诡踪
秦逸背着楚瑶在山道上踉跄前行,粗布衣衫被荆棘划破数道口子,伤口渗出血珠,与汗水混在一起,黏腻地贴在背上,像涂了层带刺的糖浆。楚瑶的呼吸微弱得像风中残烛,每一次起伏都轻得让人心慌,眉心的红光透过秦逸的肩窝映出来,在山道上投下一点摇曳的幽光,像鬼火般忽明忽暗,照得脚下的碎石都泛着诡异的光晕。
“还有两百里。” 林墨拄着断剑喘息,雷光短剑的剑柄早已被冷汗浸透,滑溜溜的几乎握不住。他每走三步就要咳一次血,血渍在青石板路上连成串,像撒了一路的红墨,在晨光中泛着暗沉的光泽。“心魔被朝阳灼伤后速度慢了,但它们还在跟着,就像闻着血腥味的狼,甩不掉的。” 他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疲惫,每说一个字都像耗尽了全身的力气。
秦雪扶着他的腰,银白长发被山风吹得凌乱,发丝缠上林墨渗血的衣襟,被血黏住,扯动时带着钻心的疼。她时不时回头张望,山道拐角处总有模糊的黑影一闪而过,那些影子穿着与他们相同的衣衫,甚至能看清秦逸背上楚瑶发间插着的那支玉簪,连玉簪上的缺口都一模一样。“它们在模仿我们的行走轨迹,像在编织一张无形的网,慢慢收紧,要把我们困死在这里。” 她的指尖触到林墨腰间的伤口,那里的皮肤已经开始发黑,像被墨汁浸染的宣纸,“你的伤在恶化,黑气快蔓延到心脏了,再不想办法压制,后果不堪设想。”
秦逸突然停下脚步,金色魂契纹路在他手腕上剧烈跳动,像被火烫的虫子在皮肤下游走,带来一阵灼痛。他低头看向掌心的邪器碎片,碎片上的符文正顺着掌纹游走,在虎口处烙下一个暗红的印记,那印记烫得像块烧红的烙铁。“它在指引方向。” 碎片的温度越来越高,烫得他指尖发麻,几乎要握不住,“清虚观的方向,有和它同源的力量,那力量越来越强,像一头苏醒的巨兽在呼吸。”
话音未落,身后传来树枝断裂的脆响,“咔嚓” 一声在寂静的山道上格外清晰。秦逸猛地转身,金色魂契纹路在他身前织成光盾,光盾上的纹路像水波般荡漾。却见一道黑影撞在光盾上,发出 “噗” 的闷响 —— 那是个与秦雪长得一模一样的心魔,银白长发下的脸毫无血色,像一张白纸,眼眶里的红光比之前更加炽烈,像两团燃烧的鬼火。
“圣瞳…… 给我你的圣瞳……” 心魔的声音像用砂纸磨过的玻璃,尖锐刺耳,刮得人耳膜生疼。它伸出指甲乌黑的手,指尖在光盾上划出火星,“只要挖掉你的眼睛,我就能变成真正的你,就能拥有你的一切……”
林墨忍着剧痛挥剑砍去,断剑劈在心魔肩头,却像砍进浓雾里,只激起一阵黑烟,那黑烟带着一股腐臭的味道。“别跟它们说话!” 他的声音嘶哑得像破旧的风箱,“它们靠吸食情绪为生,越恐惧它们越强大,千万别被它们影响!” 心魔的手臂突然拉长,如橡皮筋般缠上林墨的脖颈,黑气顺着他的伤口往里钻,像无数条小蛇在皮肉里游走,疼得他眼前发黑,差点窒息。
秦雪抓起地上的石子掷向心魔,石子穿过它的身体,打在山壁上弹出清脆的回响。她突然咬破舌尖,一股腥甜的味道在口腔中弥漫开来,圣瞳中爆发出最后一丝银光,像即将熄灭的灯芯迸发出的最后一点光亮:“圣力?净!” 银光在心魔身上炸开,它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那声音比指甲刮过玻璃还要刺耳,半边身体化作飞灰,剩下的半边却分裂出两个更小的黑影,像细胞分裂般迅速成形,转眼间就长到半人高。
“快走!” 秦逸拽起林墨的后领,像拎着一只破麻袋,背着楚瑶往山顶冲。金色魂契纹路在他脚下铺开,光纹与山道的青石板摩擦,发出 “滋滋” 的声响,留下一串燃烧的足迹,那足迹在石板上烙下浅浅的印记。他能感觉到邪器碎片在掌心发烫,那股同源的力量越来越近,近得像就在耳边呼吸,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阴冷的气息。
楚瑶在昏迷中突然抽搐,手指死死抓住秦逸的衣襟,抓得那样紧,几乎要将布料撕碎。她的识海里,无数个心魔化作白虎的模样,正撕咬着四象虚影残留的光团,白虎的獠牙上还沾着光团的碎片。“别碰它……” 她喃喃呓语,声音微弱得像蚊子叫,嘴角溢出的血珠滴在秦逸的背上,晕开一小朵血花,那血花像一朵妖艳的罂粟,“四象…… 不能…… 被它们毁掉……”
秦逸的后背突然传来灼烧般的疼,像被泼了滚烫的油。楚瑶的血珠竟在他背上烙出个四象图案,那图案红得像要滴出血来。金色魂契纹路被这图案引动,瞬间暴涨三寸,将追来的心魔逼退三尺,心魔碰到金光,发出 “滋滋” 的声响,像被烫到的野兽般退缩。他低头看着那团血色图案,突然明白 —— 楚瑶的精血正在唤醒他体内沉睡的魂契本源,像用火星点燃了干柴,熊熊燃烧起来。
“秦雪!用你的圣力护住林墨!” 秦逸突然加速,光纹在他身后拖出长长的残影,像一道金色的闪电,“我先带楚瑶去清虚观,你们随后跟上!” 他的声音被风吹得破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别回头,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别回头,那些都是心魔的陷阱!”
林墨望着他消失在山道拐角的背影,突然咳出一大口黑血,血溅在地上,形成一滩小小的血泊。“这小子…… 把最危险的留给自己了。” 他抹了把嘴角的血,那血带着浓浓的腥气,断剑在手中转了半圈,“秦雪,扶紧我,咱们也别掉队,不能让他看不起,不能让他白白牺牲!”
秦雪刚架起林墨,身后的心魔突然发出楚瑶的声音,那声音带着哭腔,像受伤的幼兽般惹人怜爱:“秦逸哥哥…… 我好疼…… 你回来看看我…… 我快不行了……” 她的脚步猛地顿住,圣瞳中闪过楚瑶倒在碎石堆里的画面,楚瑶满身是血,眼神绝望,看得她心头发紧,眼眶瞬间红了。
“别看!” 林墨狠狠掐了她一把,掐得她胳膊生疼,断剑指向心魔幻化的楚瑶,“那是假的!楚瑶的声音比这脆,哭起来会带鼻音,哪会是这种腔调!” 他的声音因失血过多而发飘,却字字清晰,像锤子敲在石头上,“想想清虚观的净化井,想想我们答应秦逸的话,我们不能让他失望!”
秦雪猛地回过神,圣瞳中最后一丝银光爆闪,像黑暗中突然亮起的灯:“圣力?障!” 银色光墙挡住心魔的去路,光墙像一面坚实的盾牌,她架着林墨往前冲,耳边却挥之不去那些熟悉的声音 —— 有秦逸的怒吼,有楚瑶的痛呼,甚至有她自己被心魔吞噬时的惨叫,那些声音像无数根针在刺她的耳膜,让她头晕目眩。
秦逸背着楚瑶冲进一片竹林,竹叶被金色光纹扫得纷飞,发出 “沙沙” 的声响,像无数只手在耳边低语。邪器碎片在他掌心突然发烫,烫得他差点松手,碎片上的符文与前方古观的轮廓重合,像钥匙插进了锁孔,严丝合缝。他能看到清虚观的飞檐在云雾中若隐若现,檐角的铜铃却纹丝不动,连一丝风都没有,整个道观寂静得像座坟墓,诡异得让人头皮发麻。
“快到了……” 秦逸的喉咙干得冒烟,像被砂纸磨过,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那味道在口腔中弥漫,让人作呕。他突然被脚下的藤蔓绊倒,“噗通” 一声摔倒在地,楚瑶从他背上滚落在地,眉心的红光骤然变亮,像点燃的灯笼,照亮了周围的竹林。无数根黑色的触须从她体内钻出,在地上织成一张网,将她与追来的心魔连在一起,触须上还带着黏腻的液体,闪闪发光。
“楚瑶!” 秦逸扑过去抓她的手,却被触须弹开,一股强大的力量将他震得后退几步。他看着那些触须从楚瑶的指尖、耳后钻出,像从毛孔里长出来的黑色汗毛,密密麻麻,让人头皮发麻。心脏像被一只手攥住,疼得喘不过气,几乎要停止跳动。
楚瑶的睫毛颤了颤,像濒死的蝴蝶扇动翅膀,睁开的眼睛里没有瞳孔,只有一片猩红,像两汪血池。她抬起手,指尖的触须缠上秦逸的手腕,那些触须在他手腕上蠕动,带来一阵冰凉的触感。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带着浓浓的虚无:“秦逸…… 杀了我…… 不然我会变成它们…… 会伤害你们……”
秦逸的金色魂契纹路突然顺着触须钻进楚瑶体内,像一群勇敢的战士冲向战场。光纹所过之处,触须纷纷化作飞灰,发出 “滋滋” 的声响。他将额头抵在楚瑶的眉心,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识海里肆虐的心魔,那些心魔在疯狂地咆哮、冲撞。声音哽咽得像被堵住,带着浓浓的鼻音:“我说过…… 一个都不能少…… 我不会丢下你,永远不会……”
邪器碎片突然从他掌心飞出,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贴在楚瑶的眉心。碎片上的符文与红光碰撞,发出 “滋滋” 的声响,像烙铁烫在肉上,冒出阵阵白烟。楚瑶发出一声痛苦的尖叫,那声音撕心裂肺,身体剧烈抽搐,像一条离水的鱼。那些触须竟顺着碎片往回缩,像被磁石吸引的铁屑,速度越来越快。
“原来…… 你是想吞噬心魔……” 秦逸看着碎片上的符文越来越亮,像一颗即将爆发的恒星,突然明白这邪器的真正用途 —— 它既能吸收怨念,也能净化怨念,像一把双刃剑,关键在于如何使用,“楚瑶,撑住!我们到清虚观了!马上就安全了!”
他背起再次昏迷的楚瑶冲出竹林,清虚观的朱漆大门就在眼前。门环上的铜狮早已锈成绿色,像覆盖了一层青苔,门楣上的 “清虚观” 匾额被劈成两半,左边的 “清” 字还在,笔画苍劲有力,右边的 “虚观” 二字却被虫蛀得只剩骨架,像一张漏风的嘴,在风中无声地诉说着什么。
秦逸刚要推门,门却自己 “吱呀” 一声开了,门轴转动的声响在寂静的山谷里格外刺耳,像有人在耳边磨牙。庭院里的杂草齐腰深,草叶上还挂着晶莹的露珠,在晨光中闪着寒光。中央的香炉倒在地上,里面插着三支未燃尽的香,香灰竟还是温热的,像刚被人碰过,散发着淡淡的檀香,与周围的阴森氛围格格不入。
“有人来过。” 秦逸的声音压得极低,像怕惊扰了什么,金色魂契纹路在他周身游走,像一层薄薄的金纱,“而且离开不超过半个时辰,地上的脚印还很清晰。” 他踢开脚边的杂草,草叶下露出半枚血煞盟的令牌,令牌上的双头蛇眼睛正对着他,像是在狞笑,充满了嘲讽。
楚瑶突然在他背上挣扎起来,眉心的碎片发出刺目的红光,像一颗小小的太阳。秦逸低头时,看见庭院西侧的厢房门口,站着个穿灰袍的老道,老道背对着他们,手里拄着的拐杖在青石板上敲出 “笃笃” 的声响,节奏竟与聚魂柱的搏动声完全一致,每一次敲击都让地面微微震颤。
“是血煞盟的伪装!” 秦逸猛地后退,身体紧绷,像一张拉满的弓。却见老道缓缓转过身 —— 那张脸根本没有五官,只有一片蠕动的黑气,黑气中隐约能看到无数只眼睛在眨动,像被钉在门板上的蜻蜓,让人不寒而栗,“净化井…… 是陷阱!我们中计了!”
老道的拐杖突然指向天空,原本晴朗的日头瞬间被乌云遮住,像被一块巨大的黑布笼罩。秦逸抬头时,看见道观的房梁上挂满了人影,那些人影穿着村民的衣服,衣服破烂不堪,沾满了血污。四肢被铁钩穿过,鲜血顺着衣摆往下滴,“滴答滴答” 地落在地上,汇成小小的血洼,每一滴血落地的声响,都像敲在他的心脏上,沉重而压抑。
“欢迎来到…… 心魔的乐园。” 老道的声音从黑气中传出,像无数人在同时说话,杂乱而诡异,“你们毁掉了邪器母体,却把它的意识引到了这里 —— 这片埋葬着三千冤魂的古战场,这里是怨念的天堂。”
秦逸的金色魂契纹路突然暴走,在他周身疯狂地旋转,像一道金色的旋风。他看着房梁上那些熟悉的面孔 —— 有青云镇的铁匠,他的脸上还带着打铁时溅上的火星烫伤;有断魂谷的猎户,他的手里还紧紧攥着一把弓箭;甚至有三年前被血煞盟灭口的同门师兄,他的胸口还插着一把血煞盟的匕首。他们的眼睛里都跳动着与楚瑶眉心相同的红光,像一颗颗危险的火星。
“林墨说得对,这里的灵泉确实能净化邪祟。” 老道的黑气中伸出根触须,卷着地上的血煞盟令牌把玩着,“但前提是,要用更强大的怨念来献祭…… 比如,你们四个的生魂,足够强大,足够纯粹。”
楚瑶在他背上发出痛苦的呜咽,像一只受伤的小猫。眉心的碎片突然裂开,无数道红光射向房梁上的人影。那些人影竟像被点燃的纸人,瞬间燃烧起来,发出凄厉的惨叫,声音里混杂着血煞盟成员的狞笑,像一场诡异的交响乐,听得人毛骨悚然。
秦逸突然冲向后院,他记得林墨说过净化井在后院。金色魂契纹路在他身后织成光墙,挡住那些燃烧的人影,光墙被灼烧得 “滋滋” 作响,却依旧坚固。“不管你是谁,想动她,先踏过我的尸体!” 他的声音嘶哑却滚烫,像要把喉咙喊破,带着决绝的勇气。
老道的拐杖重重顿在地上,“咚” 的一声,整个道观突然剧烈震动,像发生了地震,房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秦逸冲进后院时,看见那口所谓的净化井 —— 井台上刻满了与聚魂柱相同的符文,那些符文还在微微发光,井水根本不是清澈的灵泉,而是粘稠的黑血,像融化的沥青,血水中浮着无数只眼睛,正齐刷刷地盯着他,眼珠转动着,像在欣赏一场即将上演的好戏。
井边的石壁上,用血写着四个大字:“邪器归位”,那字迹扭曲而诡异,像四只张牙舞爪的鬼。
秦逸的心脏骤然缩紧,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他终于明白那道黑影为什么要引他们来这里 —— 清虚观根本不是净化之地,而是血煞盟为邪器准备的第二个祭坛,而他们四个,就是激活祭坛的最后一把钥匙,缺一不可。
楚瑶眉心的碎片彻底融入她的识海,红光从她七窍中溢出来,像渗血的伤口,触目惊心。秦逸抱着她跪在井边,金色魂契纹路与井台的符文碰撞,发出 “滋滋” 的声响,迸溅出无数火星。他能感觉到邪器的意识正在楚瑶体内苏醒,像一头即将破笼而出的猛兽,力量越来越强大。
远处传来林墨和秦雪的呼喊,夹杂着心魔的尖啸,声音越来越近。秦逸抬头望向井口,黑血中倒映出他自己的脸,那张脸上满是绝望,胡子拉碴,眼神疲惫,却在看到楚瑶痛苦的神情时,突然闪过一丝决绝,像黑暗中燃起的一点星火。
他咬破舌尖,一股腥甜的味道在口腔中弥漫,将精血喷在井台的符文上:“魂契?献祭!” 金色光纹顺着符文钻进黑血,井水突然沸腾起来,像一口烧开的大锅,无数只眼睛在血水中翻滚,发出 “咕噜咕噜” 的声响,像在欢呼,又像在哀嚎,诡异至极。
当林墨和秦雪冲进后院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 秦逸抱着楚瑶跪在沸腾的血井边,他的金色魂契纹路正一点点被黑血吞噬,像被潮水淹没的沙滩,而楚瑶眉心的红光,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像被扑灭的火焰,渐渐黯淡下去。
“秦逸!你疯了!” 林墨的怒吼声震得房梁掉灰,声音里充满了震惊和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