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9章 一个时代即将落幕

张二狗和他的战友们,此刻正持枪守卫在一座巨大的粮仓前。

这座粮仓,是陈短捷搜刮来的民脂民膏,里面的粮食堆积如山。

如今,仓库的大门上贴着封条,上面写着“人民财产,严禁侵占”八个大字。

看着那些领到粥,脸上露出久违笑容的市民,张二狗握紧了手里的枪。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手里的这杆枪,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战。

城中心的临时指挥部里,李怀谦、周至和阿丽亚,正围着那份刚刚从敌人档案室里缴获的燕平城防图。

“乖乖,傅长义这老小子,在燕平城是下了血本了。”

李怀谦看着图上密密麻麻的防御工事和火力点标记,咂了咂嘴,

“光是外围的永久性碉堡,就有三百多个。这要是硬啃,比津天可难啃多了。”

周至的手指,在地图上缓缓移动,最终停在了燕平城西郊的一处,南苑机场。

“攻城,下下策。”他言简意赅地说道,“傅长义现在是困兽,所有的力量都收缩在城内。

但他的命脉在这里。”他点了点机场的位置,

“这是他唯一能从天上得到补给,或者逃跑的路线。掐断这里,燕平就是一座死城。”

阿丽亚点了点头,补充道:“不仅是南苑机场。燕平城内,人心已乱。

郭景云投降,津天朝发夕破,傅长义手下那些军官,不是傻子。

我的人已经和城内的地下组织取得了联系,他们传来消息,傅长义集团内部,已经出现了分裂。”

“分裂?”李怀谦来了兴趣,“怎么个分裂法?”

“一部分少壮派军官,叫嚣着要‘为党国尽忠,与燕平共存亡’。

而另一部分,以几个军长为首的老牌将领,则在暗中串联,寻找出路。”

阿丽亚说道,“傅长义现在,已经压不住他们了。”

就在这时,一名通讯兵拿着一份电报,快步走了进来。

“三位司令!林总司令急电!”

三人神色一凛,接过电报。电报上的内容很短,却透着一股雷厉风行的气势:

“津天之事,交地方部队处理。三、四、五纵,并一、二纵,即刻完成休整,

合兵一处,兵分三路,向燕平开进。

我要在三天之内,对燕平形成合围之势。勿要休整,勿要停留,以最快速度,兵临城下!”

“他娘的,林总司令这是不给咱们喘气的机会啊!”

李怀谦看完电报,非但没有抱怨,反而兴奋地一挥拳头

,“走!这就出发!老子倒要看看,傅长义那个铁王八,到底有多硬!”

命令下达,刚刚解放了津天的数十万大军,没有丝毫的停留和庆祝。

他们补充了弹药和给养,甚至来不及洗去身上的硝烟和血迹,便再次踏上了征程。

三路红色铁流,如三条巨龙,从津天出发,沿着不同的路线,

向着华北平原的中心,那座千年古都——燕平,席卷而去。

燕平,前清王府,华北“剿总”司令部。

傅长义已经整整三天没有出过作战室了。

他那张一向自负的脸上,此刻布满了疲惫和憔悴,眼窝深陷,两鬓的白发,似乎又多了几分。

津天八小时陷落的消息,像一把重锤,彻底击碎了他最后的幻想。

作战室里,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高级将领们站在地图前,一言不发。

地图上,代表一野的红色箭头,已经从四面八方,死死地指向了燕平,形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包围圈。

“总司令,一野李怀谦部,已进抵通州。”

“总司令,周至部前锋,已抵达丰台。”

“总司令,秦峰、王老根部,已切断平绥铁路,出现在西山……”

一条条情报,像一根根钉子,钉进了傅长义的心里。

他现在,就是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老虎,空有一身力气,却再无腾挪之地。

更让他心寒的,是手下将领们的眼神。

那些眼神里,没有了以往的崇拜和信服,只剩下怀疑、恐惧,和一种他看不懂的,闪烁其词的东西。

“都哑巴了?!”傅长义终于爆发了,他一拍桌子,咆哮道,

“仗还没打,你们就都死了吗?!燕平城防坚固,我们还有三十万大军!

只要我们能守住一个月,不,半个月!局势就还有转机!”

他的话,在空旷的作战室里回响,却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一个军长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硬着头皮开口了:“总司令,城外是一百万大军,城内……人心惶惶,军心浮动。

再打下去,燕平这座千年古都,恐怕就要毁于战火,我等……都将成为历史的罪人啊。”

“罪人?”傅长义冷笑一声,“临阵脱逃,投降变节,就不是罪人了吗?!”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却发现,附和他的,寥寥无几。

就在这时,一个副官匆匆走了进来,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傅长义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挥了挥手,让所有人都退下。

偌大的作战室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缓缓走到窗边,看着远处灰蒙蒙的天空下,那片熟悉的,巍峨的城楼和古老的宫殿。

这里是他的根,也是他荣耀的象征。可现在,这一切都可能随着他的一个决定,化为焦土。

他从上衣的口袋里,摸出了一个小小的玻璃瓶,里面装着剧毒的氰化物。

这是他早就准备好的,如果城破,他将以此,来保全一个军人的最后“体面”。

他又转过身,看着办公桌上那支派克金笔。那支笔,曾签署过无数的命令,调动过千军万马。

现在,它也可以用来签署另一份文件,一份可以保全这座城市,和城内百万生灵的文件。

生,还是死?

战,还是降?

一个人的荣耀,还是一座城的命运?

傅长义站在原地,良久未动,仿佛一尊雕像。

门外,夕阳的余晖,将他的影子,在巨大的华北地图上,拉得很长,很长。

一个时代,即将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