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 枪意

寒冷,饥饿,绝望……

一幕幕血腥的画面在他眼前闪过。

最终,画面定格在了他重生前的那一刻。

熟悉又陌生的房门被疯狂地撞击着,外面是邻居们因为饥饿而扭曲的脸庞和疯狂的嘶吼。

“开门!把吃的交出来!”

“宋杨!我知道你在里面!别逼我们动手!”

门被撞开了。

他蜷缩在角落,看着那些曾经点头微笑的邻居,如今却像恶鬼一样扑了上来。

拳头,棍棒,还有锋利的刀刃,落在了他的身上。

剧痛传来,意识在飞速消散。

他最后看到的,是自已珍藏的食物被一抢而空,而他的身体,则被剁成了碎块……

宋杨的意识沉入一片无边的黑暗。

那不是真正的黑暗,而是记忆的深海。

冰冷刺骨,绝望丛生。

死亡的触感是如此真实,仿佛就在昨天。

被邻居们分食的剧痛,每一寸肌肉被撕裂的感觉,都清晰地烙印在他的灵魂深处。

为什么要战斗?

因为他怕死。

他怕那种无能为力的绝望,怕自已再次成为别人砧板上的肉。

为什么要变强?

因为他不想再怕。

他要力量,足以碾碎一切威胁的力量,足以让所有觊觎他的人都感到恐惧的力量。

这个答案,在心底呐喊,咆哮。

可他总觉得,这还不够。

这只是被动地反抗,是出于恐惧的应激。

如果仅仅是为了这个,那他的枪,永远都只是一件为了自保而挥舞的工具。

老人说,他的枪是死的。

死,是因为它只有恐惧和求生的本能,没有主动的灵魂。

纷乱的思绪中,另一幅画面毫无征兆地闯了进来。

不是末世的灰暗与血腥,而是一片旖旎的春光。

昏暗的房间,凌乱的床单,还有张欣美那具温热而柔软的身体。

她眼角的媚意,喘息的娇吟,还有指甲划过他后背时那酥麻的触感……

那一夜的疯狂与放纵,是他在这个冰冷末世里,感受到的最炙热的温暖。

那是一种截然不同的感觉。

不是为了活下去而战斗,而是因为活着,才能体验到这种美好。

他战斗,不仅仅是为了逃避死亡,更是为了守护这份美好,为了能再次拥有这样的时刻。

紧接着,记忆的碎片开始加速翻涌。

第一次面对怪物的恐惧与颤抖,当刀刃刺穿怪物头颅时,温热的血液溅在脸上的黏腻感,以及劫后余生的剧烈心跳。

那是他第一次主动用暴力去捍卫自已的生命。

他的枪,渴望的是胜利。

一幕幕,一桩桩。

恐惧,欲望,责任,征服……

这些复杂而又纯粹的情感,像无数条涓涓细流,从他灵魂的四面八方汇聚而来。

他为什么要战斗?

为了不再体验死亡的冰冷,也为了能再次拥抱人间的温存。

为了守护身后需要守护的人,也为了将一切敢于阻挡在他面前的敌人撕成粉碎。

他为什么要变强?

因为他不仅要活着,还要活得精彩,活得肆意,活得随心所欲!

他要让自已的意志,成为世界里不容更改的法则!

他要让自已的名字,成为所有敌人午夜梦回的恐惧!

他要的,不只是苟活,而是主宰!

主宰自已的命运,主宰敌人的生死!

“轰!”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脑海深处炸开了。

那层一直困扰着他的迷雾,被这股汹涌澎湃的意志洪流彻底冲散。

原来,这才是他内心最深处的答案。

不是简单的求生,不是空泛的掌控命运。

一股无形的气浪,以宋杨的身体为中心,猛地向四周扩散开来。

正在擦拭长剑的老人,动作微一顿。

他缓缓抬起头,浑浊的眼珠里,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精光。

他看到,盘坐在那里的年轻人,虽然依旧闭着双眼,但整个人的气质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如果说之前的宋杨是一块内敛的精铁,锋利,却也冰冷。

那么现在的他,就是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沉默之下,是足以焚烧天地的狂暴与炽热。

宋杨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的瞳孔深处,仿佛有火焰在燃烧。

他站起身,没有说话,只是走到了兵器架前,重新握住了那杆属于他的黑色长枪。

枪身入手,一种前所未有的血脉相连之感涌上心头。

他能感觉到,长枪仿佛在欢呼,在雀跃。

它不再是一件冰冷的武器,而是他手臂的延伸,是他意志的载体。

他心中的野心,他的杀意,他的欲望,都通过手掌,源源不断地灌注到枪身之中。

长枪的枪尖上,似乎萦绕着一层淡淡的、肉眼几乎无法看见的黑红色气息。

“前辈。”

宋杨转身,对着老人再次躬身。

“我想,我明白了。”

老人放下了手中的软布和长剑,重新打量着宋杨,就像在欣赏一件刚刚被打磨完成的璞玉。

“明白什么了?”

“我的枪,为我而战。”

宋杨抬起长枪,枪尖斜指地面,“为我的恐惧,为我的欲望,为我的野心而战。”

“它存在的意义,就是碾碎我前进道路上的一切阻碍。”

“很好。”

老人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你找到了你的‘意’,虽然还很粗糙,充满了暴戾和杀伐,但终究是属于你自已的东西。”

“这只是第一步。”

老人站起身,走到后门,推开了厚重的门。

“意,是魂。

但魂,也需要足够强大的躯壳来承载。”

老人指着门外,“你的力量和技巧,在你这个年纪,算是不错,但那只是蛮力,是笨拙的挥舞。”

“真正的力量,在于掌控。”

老人说着,伸出一根手指。

一滴清晨凝结在屋檐上的露水,恰好在此时滴落。

就在露水即将落地的瞬间,老人的指尖轻轻点在了那滴露水上。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滴晶莹的露水,没有破碎,也没有飞溅,而是像一颗拥有生命的珠子,被老人的指尖稳稳地托住,悬浮在半空,微微震颤,却始终保持着完整的水滴形态。

宋杨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看得分明,老人的手指上,没有附着任何可见的能量。

这是一种对力量的极致入微的控制!

将足以开山裂石的力量,凝聚于一点,却又不伤害一滴脆弱的露水。

这比一指洞穿钢板要难上亿万倍!

“当你能将你那充满杀伐的‘意’,灌注到你的枪尖,做到这一点时,你才算真正入门。”

老人收回手指,那滴露水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地上,渗入泥土。

“前辈,我该如何练习?”宋杨压下心中的震撼,诚心求教。

老人没有回答,只是抬起头,看着院子里那棵不知生长了多少年的老槐树。

一阵微风吹过,一片枯黄的叶子,打着旋儿,悠悠然飘落。

老人伸出手,指向那片正在下落的树叶。

“用你的枪,在不伤害树叶的情况下,将它们全部接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