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内鬼

萧寒愣住了。

是啊。

阿默……早就不是那个在泥潭里挣扎,任人欺凌的少年了。

他是庄园最顶尖的战士之一。

是他们可以托付后背的兄弟。

萧寒眼中的滔天怒火,终于缓缓熄灭,沉淀为一种复杂而厚重的释然。

他接过苏晚递来的水。

拧开。

狠狠灌了一大口,仿佛要将心中所有的郁结与不甘,都冲刷下去。

“妈的。”

他低低地骂了一句,声音却恢复了几分平日里的懒散。

“等回去了,我非得让那小子请我吃十顿肉。”

苏晚看着他这副样子,嘴角微微翘起,放下心来。

而陆时衍那番话,看似冰冷无情,却比任何安慰都更有力量。

这是末世。

沉湎于过去的痛苦,是弱者才会做的事。

只有将伤疤撕裂,长出坚不可摧的铠甲,才能活下去。

苏晚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已高高隆起的腹部。

她的家人,她的孩子,她的同伴。

一个,都不能少。

也一个,都不能被欺负。

越野车继续前行,车内的气氛终于缓和下来。

靳冬冬看了一眼后视镜,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陆哥,我们……快到了吗?”

“嗯。”

陆时衍应了一声,视线穿透挡风玻璃,投向了公路的尽头。

在那里,庄园熟悉的轮廓,已经隐约可见。

那本该是让人心安的归宿。

可不知为何,当陆时衍的目光触及那片熟悉的建筑时,他的眼神,却比面对白虎村那巨大的黑石时,更加幽深,也更加冰冷。

仿佛那不是家园,而是一个已经被污染的巢穴。

“通知阿默。”

陆时衍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股让空气都为之凝结的压迫感。

“把门……关好。”

靳冬冬的指尖在通讯器上瞬间僵住了。

车厢内刚刚缓和的气氛,顷刻间跌入冰点,比窗外的寒风还要冷冽刺骨。

“关门?”

萧寒的眉头拧成了一个死结,他猛地看向陆时衍,那双总是带着轻佻笑意的桃花眼里,此刻只剩下山雨欲来的凝重。

“老大,你的意思是……庄园里有内鬼?”

陆时衍没有回答。

他只是用眼神示意靳冬冬,执行命令。

那个眼神,冰冷、幽深,像一口不见底的寒潭,仅仅是被注视着,就让靳冬冬感觉自已的灵魂都在打颤。

他不敢再有丝毫犹豫,飞快地接通了阿默的专属频道。

“阿默,是我。”

“陆哥命令,关闭庄园所有出入口,启动最高防御等级!”

“重复,最高防御等级!”

通讯器那头,传来阿默沉稳得近乎冷漠的声音,没有一句多余的询问。

“收到。”

通讯干脆利落地切断。

越野车在距离庄园大门还有一公里的地方,缓缓停了下来。

陆时衍拿起一个军用望远镜,望向那座本该是他们安身立命的堡垒。

高耸的围墙,紧闭的钢铁大门,瞭望塔上站着他们自已的人。

一切看起来,都和他们离开时一模一样。

但在陆时衍的眼中,这片死寂的平静之下,正汩汩流淌着致命的、足以倾覆一切的毒脓。

“晚晚,待会儿跟紧我。”

他放下望远镜,侧过头看向苏晚,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柔和。

但那份柔和之下,是化不开的森然杀意。

苏晚点了点头,手下意识地、更用力地护住了自已高高隆起的腹部。

她不知道陆时衍到底发现了什么。

但她信他。

这种无条件的信任,是从无数次生死考验的血与火中,浇筑而成的。

越野车再次启动。

这一次,速度不快,像一头巡视领地的受伤雄狮,带着冰冷的怒火与绝对的威严,缓缓驶向那扇紧闭的大门。

大门缓缓开启一道仅容一车通过的缝隙。

阿默和李逵站在门口,两人神情肃穆,身后还跟着十几个全副武装的核心队员。

庄园里的其他人,都被隔在了更远的地方,正探头探脑地望着这边,脸上写满了不安和疑惑。

车子停稳,陆时衍第一个下车。

紧接着,苏晚也小心翼翼地从副驾驶位下来。

阿默一直紧绷的身体,在看到两人的瞬间,明显放松了几分。

他大步上前,眼中闪过一丝难得的柔和与释然。

“陆哥,晚晚,你们总算回来了!”

李逵更是咧开嘴,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声音带着沙哑的激动。

“陆哥!嫂子!你们没事,真是太好了!”

不远处,那些被隔开的幸存者们,原本写满了不安和疑惑的脸上,此刻也爆发出阵阵低低的欢呼。

压抑许久的担忧,在看到他们的身影时,终于化作了劫后余生的庆幸。

甚至有几位老人,喜极而泣,颤抖着双手抹着眼角。

然而,这份短暂的、脆弱的喜悦,在陆时衍踏上庄园土地的那一刻,瞬间凝固。

一股无形的、冰冷到令人窒息的威压,如同实质的浪潮,轰然扩散,笼罩了整个空间!

所有的欢呼,所有的窃窃私语,都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喉咙,瞬间噤声。

连风,似乎都停了。

“陆哥!”

李逵上前一步,脸上的喜悦还没来得及完全绽放,就被陆时衍那冰封般的眼神冻结了。

陆时衍的目光越过他,落在了他身后那群惊疑不定的幸存者中。

他没有说话。

只是那么静静地站着,深邃的眼眸缓缓地、一个一个地,扫过那些熟悉又陌生的面孔。

每一个被他目光扫过的人,都感觉自已像是被剥光了衣服,赤裸地扔在冰天雪地里,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手脚冰凉。

他们脸上的庆幸和喜悦,变成了恐惧和茫然。

终于。

他的目光,停在了人群中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那里站着一个中年男人,面容憨厚,平时负责庄园里的农活,存在感极低。

此刻,他正拼命地缩着脖子,试图将自已藏在别人身后,额头上却已经布满了豆大的、细密的冷汗。

陆时衍的薄唇,终于勾起了一抹弧度。

那不是笑。

而是一种看到猎物掉入陷阱时,冰冷而残忍的弧度。

“周叔。”

陆时衍的声音很轻,却像一道惊雷,在鸦雀无声的人群中轰然炸响。

“我离开前,曾让你加固仓库西墙的铁丝网。”

“你说家里的小孙子发烧了,需要照顾。”

“可我记得,你儿子儿媳,至今未婚,更没有孩子。”

“所以,我的行踪,是你泄露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