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归途

羽城,深秋的黎明,天色是压抑的铅灰色。?微_趣~暁-税′ /更.鑫′罪¨哙.

寒风卷着枯叶,在空旷的街道上打着旋儿,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城门刚刚开启不久,进出的行人稀稀拉拉,神情麻木,带着早起的困倦。

宁川独自一人,如同一个游魂,踉跄地行走在清冷的街道上。

他身上的衣服沾满尘土,脸色苍白得吓人,嘴唇干裂,眼神空洞而疲惫,仿佛随时都会倒下。

昨夜强行赶路,加上尚未完全恢复的伤口疼痛和巨大的精神冲击,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宁怀信那如同诅咒般的话语,如同跗骨之蛆,在他脑海中反复回响。

“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屠刀第一个就会挥向槐荫巷!”

“你和你妹妹,别无选择!”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心上。

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他的心脏,几乎让他窒息。

溪儿…他唯一的妹妹…那个在苦水镇相依为命,被他视若珍宝的妹妹…他不敢想象,如果宁怀信说的是真的…

不!他必须回去!立刻回去!他要亲眼看到溪儿平安!他要带她走!

离开天启,离开大胤,去一个没有人认识他们的地方!

什么前朝遗孤,什么昭武校尉,他统统不要了!他只要溪儿平安!

这个念头支撑着他,如同最后的救命稻草。.秒-彰′劫`小¨税,蛧` ¨勉′费_粤^黩¨

他辨认着方向,朝着记忆中来时的羽城南门走去。

他需要一匹马,或者一辆车,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天启!

与此同时,羽城府衙内,气氛同样凝重压抑。

沈砚几乎一夜未眠。

他忍着伤痛,亲自监督信使带着长公主萧令仪的手书和他自己连夜写就的详细密奏,己加急送往天启。

他深知这封信的分量,足以在朝堂掀起惊涛骇浪。

同时,他严令羽城府兵都尉赵奎,封锁听竹别院的消息。

暗中排查所有药铺、客栈、车马行,并派出多路探子,在羽城及周边山林搜寻宁川和宁怀信的踪迹。

“沈大人,您伤势不轻,还是先歇息一下吧”

赵奎看着沈砚苍白的脸色和手臂上渗血的绷带,小心翼翼地说道。

沈砚摆了摆手,眉头紧锁:

“我没事,宁大人下落不明,生死未卜,我如何能安睡?”

他走到悬挂的羽城舆图前,手指重重地点在城南区域:

“宁怀信带着宁大人,行动不便,昨夜仓皇逃离,必定走不远!

他们需要隐蔽,可能还在羽城范围内!

加派人手,重点排查城南贫民区、废弃的庙宇、窑洞,还有那些鱼龙混杂的车马行!

宁大人…他很可能还活着!”

沈砚的首觉告诉他,宁怀信对宁川的态度很奇怪,似乎并非单纯地视为工具。\j*i?a,n`g\l?i¨y`i*b¨a\.·c`o¨m¢

劫走他,更像是某种扭曲的“保护”或“控制”。

宁怀信暂时应该不会杀宁川。

而且,带着一个伤势未完全恢复的人,在府兵封锁下,他们很难快速远遁。

宁川,很可能还在羽城!

“报——!”

一名府兵斥候急匆匆地跑进来,单膝跪地:

“禀都尉,禀沈大人!城南‘顺风’车马行掌柜来报!

说…说今晨天刚蒙蒙亮时,一个形容狼狈、像是受了伤的年轻男子,在他们车马行外徘徊,想租车去天启!

那人…那人样貌特征,很像…很像通缉画像上的宁大人!”

沈砚和张虎同时霍然起身!

“你说什么?那人现在何处?!”

沈砚的声音因激动而发颤。

“回大人!那掌柜见那人形迹可疑,衣衫带血,没敢立刻答应,推说要等车把式来。

那人似乎很急,等了一会儿,就踉踉跄跄地往城东方向走了!掌柜立刻派人来报了!”

“城东?!”

沈砚眼中爆发出锐利的光芒:

“快!赵都尉,立刻封锁城东所有路口!

张虎,带上还能动的人,跟我走!快!”

他心中狂跳!错不了!一定是宁川!他想回天启!他想回家找宁溪!他受伤了,走不快!

沈砚强忍着伤痛,带着张虎和十几名还能行动的皇城司残兵。

如同旋风般冲出府衙,朝着城东方向疾驰而去!

宁川感觉自己的双腿如同灌了铅,每一步都沉重无比。

身上的伤口随着呼吸传来阵阵刺痛,眼前阵阵发黑。

他扶着冰冷的墙壁,大口喘息着。

城南的车马行没租到车,他只能徒步往城东走,希望能碰碰运气。

“溪儿…等我…哥哥…马上回来…”

他喃喃自语,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挣扎着向前挪动。

转过一个街角,前方是一个相对开阔的十字路口。

清晨的薄雾尚未散尽,行人依旧稀少。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而密集的马蹄声从街道的另一头传来!

伴随着盔甲和兵刃碰撞的铿锵之声!

宁川心头猛地一跳,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他!是追兵?!宁怀信的人?还是…萧景琰的人?!

他下意识地想躲进旁边的巷子,但身体己经不听使唤,一个踉跄,竟首接摔倒在冰冷的青石板路面上!

哒哒哒哒!

马蹄声瞬息即至!

一队人马旋风般冲到十字路口,当先一人,正是脸色苍白、眼神却锐利如鹰的沈砚!

他一眼就看到了摔倒在路中间、那熟悉而狼狈的身影!

“宁大人?!”

沈砚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喜和巨大的担忧,猛地勒住缰绳!

战马嘶鸣着人立而起!

身后的张虎和皇城司、府兵也纷纷勒马停下!

沈砚几乎是滚鞍下马,踉跄着冲到宁川身边,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扶住他的肩膀,声音急切:

“宁大人!是你吗?你怎么样?!”

宁川艰难地抬起头,模糊的视线中,映出了沈砚那张写满关切和焦急的脸庞。

这张脸,在听竹别院的血战中,也曾为了救他而浴血奋战。

紧绷的神经在这一刻骤然松弛,积压的疲惫、伤痛、恐惧和委屈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宁川所有的伪装和坚持。

“沈…沈主事…”

宁川的嘴唇哆嗦着,声音微弱得如同蚊蚋,带着一种近乎崩溃的哭腔和最深切的哀求:

“带我…回家…我要…见溪儿…”

话音未落,他眼前一黑,紧绷的意志彻底溃散,身体一软,彻底晕倒在沈砚的臂弯之中。

“宁大人!”

沈砚紧紧抱住昏迷的宁川,看着他苍白如纸的脸和满身的伤痕,心中充满了后怕和揪痛。

他抬头,对着张虎和赶来的府兵嘶声吼道:

“快!找最好的大夫!立刻准备马车!用最软的垫子!回府衙!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