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亲兵哗变

凶手到底是谁?这么胆大包天地掳走一名淮安四品官员,又心思缜密到不露任何破绽???

林泳思冷静了下来:“将你府上见过前来叫走郑大人的仆从的所有人,都带来府署!”

此事要不要先与中山王通个气呢?在等人的时候,他如是想。

郑佩安已经失踪了一整夜,以他的身手,如果脱困,早就回到淮安了。

现下人没回来,郑夫人找了一夜都没找到人,林泳思有不好的预感。

事关淮安城防,中山王一定会愿意知道。

他唤来李闻溪替他录口供,自己则前往了王府。

纪无涯听说郑佩安失踪,可能与最近淮安城多发的连环凶杀案有关时,手中价值连城的青花瓷茶杯承受了所有,粉身碎骨。

“这个郑佩安,居然还敢杀良冒功!怪不得当年他宁愿重新当个小兵卒,从底层做起,本王还以为是他大义,愧疚于手下的亲兵造反,自知驭下无方,才放弃的!”纪无涯听完林泳思的叙述,气愤地说。

“不知王爷可否将当年之事,与下官分说一二?郑大人身边的亲兵哗变?所谓何事?”林泳思敏锐地抓住了重点。

他一直都想不明白,为何郑佩安明明可以直接以前朝游击将军的身份,投到王爷麾下,当时很多官员都是这么追随新主的,他却非得重头再来,其中到底有什么隐情?

“告诉你也无妨。”纪无涯摸了摸自己的胡须,开始回忆起往事。

八年前,郑佩安任游击将军已有十余年了,却一直苦恼于上官弹压得太厉害,阻了他的出头之路,郁郁不得志,时常跟身边的亲兵醉生梦死,怒骂吏治。

这些亲兵很多与他同龄,跟在他身边年深日久,很值得信赖。

一夜之间,前朝亡了,淮安城也跟着乱了,有各种势力的小股叛军在城内外打成一锅粥,这其中最大的一支势力,自然就是中山王。

郑佩安是个很有头脑的人,他胆大心细,早就察觉到前朝种种腐朽外壳之下的隐患,知道此次是他另投明主、建功立业的好机会。

他第一个选中的,就是中山王,纪无涯此时也正需要人才,对前来投奔的人,几乎来者不拒。

可是出城一场仗打完,郑佩安身边,便只剩下他一个人,他的那些亲兵,都不见了,他自己也受了不轻的伤,半边身子沾着血,面如金纸,还不停地向中山王道歉。

他说,是他一厢情愿了,以为可以带着自己人都奔个好前程,择了明主。他没想到,表面上对他恭敬有加,相处了许多年的亲兵,却在关键时刻背刺了他。

城外的混战之中,其实有很多小势力也在,大家打到最后,几乎都打乱了,也不论对方是谁,只要没有绑与他们一样的蓝布条,便统统当敌方处置,先砍了再说。

这些亲兵不看好中山王,觉得他就是个不显山露水的属地藩王,兵马不多,地盘不大,以后成不了气候,他们不愿让郑佩安投奔他。

但郑佩安一向是个有主意的,他决定的事,很少会改变,事关今后的荣华富贵,他当然更坚定自己的判断,因此这些亲兵的意见被他强硬镇压了,还夸下海口,此战之后,定会让他们从兵甲升上一级,至少也得做个小旗。

乱世之中,军功是最好获得的,砍够足够的脑袋,官职自来!

等到混战开始,这些亲兵见中山王的援兵迟迟不来,只他们一小股人在最前方顶着,认为中山王是想让他们做炮灰,根本没有诚意接纳他们,突然便倒戈相向,将屠刀向自己人挥去。

郑佩安不防之下,也被他们砍中了左臂,深可见骨,顷刻间血流如注,他一回头,看到的居然是如此熟悉的面孔,震惊之余,动作便慢了半拍,后背被砍了第二下。

他是怎么从反叛的亲兵之中杀出条血路来的,中山王不得而知,他失血太多,晕了过去,被抬下去紧急救治去了。

等到两个月后,郑佩安养好身体,淮安已经基本上被平定下来,他错过了最好的交投名状的机会。

经此之事,他有些颓废,婉拒了王爷让他留守淮安的好意,执意想从一名小卒做起,进了林家军的前锋营这个死伤最高、也最容易出成绩的地方。

之后他确实一直表现亮眼,几年后,便坐到了四品大员的位置,重新得了王爷青眼,将淮安城防交于他手中。

听起来似乎没有问题,也算是个很正当的理由。

林泳思认识的郑佩安,确实是个严谨又骄傲的人,如果真的在投诚的关口,因手下亲兵叛变差点贻误战机,他确定能做出主动请辞的举动。

回了府署,李闻溪已经录好了口供,但暂时没让这几个下仆离开,以免林泳思还有其他想问的问题。

这几人描述的少年的外貌,都是平平无奇,一直低着头,几乎没人看清他真正长什么样子,他身上穿的衣物与戴的腰牌,确实是清河傅家的无疑。

这个时代的人,尤其是各府之间的奴仆,彼此之间相认几乎都是靠着衣物腰牌,除非特别得用或者经常来往的人家,才能认得几张熟面孔。

“看来这个人本就是抱着防备被认出来的目的的。”林泳思说道,挥挥手让候在一旁的画像师毕蒙先下去了。

府署人员配置齐全,连擅长工笔的画师都有,他可以根据证人口供,凭一手丹青之技,将人物画出来,李闻溪初知还有这样的高人时,十分倾慕,偶尔一次见他为旁人作画,不由惊为天人。

栩栩如生,纤毫毕露,如果颜料再丰富些,后世的照相也不过如此了,古人还真是厉害!

“如此说来,此人应就是我们要找的凶手之一了。”李闻溪有些不甘心,他们明明可以从郑佩安的嘴里,了解更多钟家村发生的事,提醒他小心防备。

结果还是让凶手得逞了。

林泳思瞥了一眼愤愤不平的她:“前天夜里——哦,不,准确的说,是昨天凌晨,我曾经去找过他,他什么也不愿意说,甚至责怪我多管闲事,在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上揪住不放。”

李闻溪不禁有些讶然,这世上还真有人不识好歹!

林泳思又将八年前亲兵叛变之事告之了她:“他当年重新从小兵卒做起,也是有苦衷的。”

有没有苦衷,都不是杀良冒功、草菅人命的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