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暴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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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内一片诡异的寂静。
许久，梁洛才笑了两声：“啊，抱歉。”
他心不在焉地望向梁同玉：“我不该这么说。”
梁同玉生气地小声嘀咕：“我才不接受，就算你是我皇兄也不能这么说我。”
她能感觉到梁洛这次来到玉溪似乎情绪波动很大，也不再是之前吊儿郎当的状态了。整个人都像是处在一种易燃易爆炸的状态，却又拼命压制住，逼迫自己不泄露分毫。但是！这不是他这么说话的理由！
梁洛也没有了当初所见的天真，他只是看着他们，问道：“你们今夜行动？”
他这样自顾自说话的态度很不对劲，池熙恒没搭理他，反而问了另一个问题：“既然你从盛京来，你应该知道这次派来的是谁。”
赶在真正的巡按御史到来前，直奔栗元县，梁洛一个闲散皇子，他的情报还不至于手眼通天到这个程度。
“是章衡。”梁洛直直地望向他，“还有两千虎贲营的精锐，他们随后就到。”
看来朝廷这次是铁了心要把不周山给剿灭了。虎贲营主要是精锐步兵，再加上地方团练乡兵，人数上绰绰有余。
“居然是章衡章大人！”齐曜惊讶道，“他可是出了名的，呃……”
他把“老顽固”的绰号咽下去。
章衡此人，是一等一的直臣。所谓年龄不够，脾气来凑。明明才四十多岁的年纪，却给人一种每天都在死谏的感觉。
对外，当初和南蛮谈判，他以一人之力追加了岁贡还谈拢了驻哨；对内，几乎每个在朝堂上发言的臣子都被他喷了个遍。他能活到现在，还让全朝上下都头疼，全靠梁帝宽厚。
不过他确实是能干实事的“主战派”文臣。
章衡一来，池熙恒对案件后续的发展倒是放心很多。
“我想跟你们一块儿去。这次剿匪，算上我一个。”梁洛决定不管三七二十一了，“你们拒绝我也会跟去的。”
“哼，你做了什么事惹怒了父皇？还是知道了什么惊天大秘密？”梁同玉把刚刚那段话原路奉还，“不然我想不通你为什么这么急切。”
她说完还做了一个鬼脸，然后又继续躲在池熙恒身后探头看过来。这动作太熟稔也太亲近，但在场的众人似乎都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劲。
只有梁洛意味深长地望了一眼。
梁同玉本意是调侃居多，谁料梁洛却真的接话：“是啊，性命之忧。我可能要死了。”
他笑道：“你忍心见死不救吗？妹妹。”
这下梁同玉反而有些愣住了，什么事会导致一个皇子有性命之忧？他不是在说笑吧？
“是什么事我不能说，但我确实心思不纯。我需要功业在身，最好的也是最快的就是不周山这一案。”梁洛直言不讳。
“那你也没必要冒充成我哥吧？”齐曜还是不理解，他倾向于梁洛把事情夸大了，“小打小闹的事，就算陛下会恼怒一时，你皇子的身份又不会变。你这么疯干什么？”
“不好意思哈。”梁洛道歉，但毫无悔意，“只有冒充一个栗元县已经存在的人，我这趟才有价值。就算不是你哥，也会是你。”
没见过人上赶着承认自己有问题的，但梁洛本身就有武功在身，硬拦着他不让去他也会自己偷摸着溜去。
那还不如一开始就约法三章。
池熙恒叹了一口气：“我是真不喜欢和你们牵扯上。”
本来远离盛京就是为了逃离夺嫡之争。皇子会身亡，一般情况下，除了夺嫡应该不作他想吧。偏偏这人还硬要凑过来搅浑水。
“三个条件。一、别擅自行动；二、离我们远点；三、不要再像刚才那样发疯。做不到的话我专门找人看着你，哪儿也别去了。”
“好。”梁洛答应了。
他跟在那三人后面走出屋子，想的却是齐曜刚刚的话。
皇子的身份不会变？
呵。
几天前，他也是这么想的。
然后他就听到了一个骇人听闻的事实，他竟然不是父皇的孩子。
母妃在他心中一直是单纯又善良的，却不想那天深夜他与四哥见完面，途径母妃的寝宫时竟然看到了一道可疑的黑影。
他犹豫后便跟着那道黑影的行踪，就在房梁上知晓了这个隐秘，还隐约听到“前朝”二字。
我不是皇子？？？这个黑衣人还与前朝有关？？？
梁洛一瞬间感觉世界天崩地裂，但时间太巧了，他又怀疑此事或许另有蹊跷。却直接听到了母妃房中传来了令人面红耳赤的动静……这二人居然真的有染！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人心会自动去验证是非。
梁洛每每见到太子、三哥和四哥的时候都会想，我与他们相像吗？见到梁帝时也会暗自揣度，我与父皇相像吗？他不愿深思，暗地里却查出确实有几晚明明父皇不在，母妃的寝宫也彻夜通明……
究竟是谁的手，居然能够渗透到皇宫？还碰巧在这个时候让他知晓？
他像一只率先接触到高墙的蚂蚁。
他本该立刻缩回足肢，转身向蚁群传递这个危险的发现。可他的关节僵住了。
他疯狂地翻找前朝相关的秘辛，又派人监视母妃的宫殿，转身却在自己的书房内发现一张“昨日亥时三刻，昭武实录三十七页”的字条。
他瞬间如坠冰窖，那是他感到疑惑而标记的一处页码。
就好像阴影里藏着无数的眼睛，正戏谑地注视着他颤抖的触角。
于是他沉默。
他不敢说，压抑得快要疯掉。
说了又能如何？先证明他的身世确有其事还是先被暗处的人无声地杀害？
那就逃吧。
逃开这宫墙之外。
他也需要功名傍身，越多越好。这样即便东窗事发，他或许也不是一死的下场。
于是他来到玉溪。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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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
齐曜到他面前打了个响指。
“回神了吗？刚刚喊你就跟听不到似的。”齐曜把他拉到暗处，示意道，“有几艘船白天的时候看上去比较可疑。”
“今晚只是探一探，没找到也没关系。”
反正他们后续和楚栖会有合作，实在不行放长线钓大鱼，不愁探不到不周山的送货渠道。
“为什么？”梁洛打量着被指到的那几艘，有的甚至不如旁边的大。
“你白天没到的时候我们筛过了，吃水深度和铁锈味。”池熙恒言简意赅地解释，“而且今晚大部分人应该都喝了酒睡得正香，哪艘船探出异动直接就能说明它有问题。所以实在暴露了也没事，别被抓住就行。”
说实话，他对梁洛没什么信心。好在这任务非常简单，而且他们会戴上面罩隐藏身份，只要不被抓个正着一切都好说。可惜章衡今天没到，不然的话正好又是一个现成的证据。
说话间，几人靠近商船。月黑风高，甲板上大多无人值守。
池熙恒本来不建议齐曜跟梁洛一组，但齐曜说两个人或许可以互相照应。他想了下还是同意了，于是这俩人就来到了靠西面的一艘船上。
梁洛刚想走动，却突然被齐曜拉住：“等等，别动。”
他示意梁洛仔细听，有说话声。果然，底下一层还有人在喝酒。
“你怎么又把老三丢在甲板上！小心他吐一地！”
“放舱底更危险！上次他放屁差点把船炸了！”
“我就不懂了，咱们什么也没带，这次就……”
“还不是为了楚公子的招呼……”
齐曜与梁洛对视一眼，彼此都感到十分诧异——这么巧？居然就是这艘吗？
但是既然他们说什么也没到，这船只上的铁锈味是哪里来的？梁洛眸光一凝，莫非另有玄机？他刚想转身去别的隔间看一看，迎面就撞上了一个人。
那人看上去半醉不醒的，胸前还有吐出的酒食残渣，见到两个蒙面人也只是继续晃悠过去，还傻笑了两下。
突然，他意识到不对：“卧槽！大哥！二哥！”
“咋的？又吐啦？”
“不是！他大爷的甲板上有人啊！”
“靠！”梁洛和齐曜二人齐齐骂了一声。开局就被撞见直接暴露，真不知道是运气差还是好了。
瞬间，整艘船死寂，随即爆出怒吼：“有人闯舱！”
“楚公子果真神机妙算，料到今晚必然有变。”底下有人狞笑着，“这两个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俨然是一副身份暴露了也不管，就是要抓到人的凶悍模样。
箭矢“嗖嗖”地从极其刁钻的角度射出，船上火把接连亮起，包围圈逐渐缩小，眼见着齐曜和梁洛已经无处可逃。
然而。
岸边却突然传来一阵喧哗的人声，似乎有一堆人过来了。
“这是在干什么！”
许久，梁洛才笑了两声：“啊，抱歉。”
他心不在焉地望向梁同玉：“我不该这么说。”
梁同玉生气地小声嘀咕：“我才不接受，就算你是我皇兄也不能这么说我。”
她能感觉到梁洛这次来到玉溪似乎情绪波动很大，也不再是之前吊儿郎当的状态了。整个人都像是处在一种易燃易爆炸的状态，却又拼命压制住，逼迫自己不泄露分毫。但是！这不是他这么说话的理由！
梁洛也没有了当初所见的天真，他只是看着他们，问道：“你们今夜行动？”
他这样自顾自说话的态度很不对劲，池熙恒没搭理他，反而问了另一个问题：“既然你从盛京来，你应该知道这次派来的是谁。”
赶在真正的巡按御史到来前，直奔栗元县，梁洛一个闲散皇子，他的情报还不至于手眼通天到这个程度。
“是章衡。”梁洛直直地望向他，“还有两千虎贲营的精锐，他们随后就到。”
看来朝廷这次是铁了心要把不周山给剿灭了。虎贲营主要是精锐步兵，再加上地方团练乡兵，人数上绰绰有余。
“居然是章衡章大人！”齐曜惊讶道，“他可是出了名的，呃……”
他把“老顽固”的绰号咽下去。
章衡此人，是一等一的直臣。所谓年龄不够，脾气来凑。明明才四十多岁的年纪，却给人一种每天都在死谏的感觉。
对外，当初和南蛮谈判，他以一人之力追加了岁贡还谈拢了驻哨；对内，几乎每个在朝堂上发言的臣子都被他喷了个遍。他能活到现在，还让全朝上下都头疼，全靠梁帝宽厚。
不过他确实是能干实事的“主战派”文臣。
章衡一来，池熙恒对案件后续的发展倒是放心很多。
“我想跟你们一块儿去。这次剿匪，算上我一个。”梁洛决定不管三七二十一了，“你们拒绝我也会跟去的。”
“哼，你做了什么事惹怒了父皇？还是知道了什么惊天大秘密？”梁同玉把刚刚那段话原路奉还，“不然我想不通你为什么这么急切。”
她说完还做了一个鬼脸，然后又继续躲在池熙恒身后探头看过来。这动作太熟稔也太亲近，但在场的众人似乎都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劲。
只有梁洛意味深长地望了一眼。
梁同玉本意是调侃居多，谁料梁洛却真的接话：“是啊，性命之忧。我可能要死了。”
他笑道：“你忍心见死不救吗？妹妹。”
这下梁同玉反而有些愣住了，什么事会导致一个皇子有性命之忧？他不是在说笑吧？
“是什么事我不能说，但我确实心思不纯。我需要功业在身，最好的也是最快的就是不周山这一案。”梁洛直言不讳。
“那你也没必要冒充成我哥吧？”齐曜还是不理解，他倾向于梁洛把事情夸大了，“小打小闹的事，就算陛下会恼怒一时，你皇子的身份又不会变。你这么疯干什么？”
“不好意思哈。”梁洛道歉，但毫无悔意，“只有冒充一个栗元县已经存在的人，我这趟才有价值。就算不是你哥，也会是你。”
没见过人上赶着承认自己有问题的，但梁洛本身就有武功在身，硬拦着他不让去他也会自己偷摸着溜去。
那还不如一开始就约法三章。
池熙恒叹了一口气：“我是真不喜欢和你们牵扯上。”
本来远离盛京就是为了逃离夺嫡之争。皇子会身亡，一般情况下，除了夺嫡应该不作他想吧。偏偏这人还硬要凑过来搅浑水。
“三个条件。一、别擅自行动；二、离我们远点；三、不要再像刚才那样发疯。做不到的话我专门找人看着你，哪儿也别去了。”
“好。”梁洛答应了。
他跟在那三人后面走出屋子，想的却是齐曜刚刚的话。
皇子的身份不会变？
呵。
几天前，他也是这么想的。
然后他就听到了一个骇人听闻的事实，他竟然不是父皇的孩子。
母妃在他心中一直是单纯又善良的，却不想那天深夜他与四哥见完面，途径母妃的寝宫时竟然看到了一道可疑的黑影。
他犹豫后便跟着那道黑影的行踪，就在房梁上知晓了这个隐秘，还隐约听到“前朝”二字。
我不是皇子？？？这个黑衣人还与前朝有关？？？
梁洛一瞬间感觉世界天崩地裂，但时间太巧了，他又怀疑此事或许另有蹊跷。却直接听到了母妃房中传来了令人面红耳赤的动静……这二人居然真的有染！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人心会自动去验证是非。
梁洛每每见到太子、三哥和四哥的时候都会想，我与他们相像吗？见到梁帝时也会暗自揣度，我与父皇相像吗？他不愿深思，暗地里却查出确实有几晚明明父皇不在，母妃的寝宫也彻夜通明……
究竟是谁的手，居然能够渗透到皇宫？还碰巧在这个时候让他知晓？
他像一只率先接触到高墙的蚂蚁。
他本该立刻缩回足肢，转身向蚁群传递这个危险的发现。可他的关节僵住了。
他疯狂地翻找前朝相关的秘辛，又派人监视母妃的宫殿，转身却在自己的书房内发现一张“昨日亥时三刻，昭武实录三十七页”的字条。
他瞬间如坠冰窖，那是他感到疑惑而标记的一处页码。
就好像阴影里藏着无数的眼睛，正戏谑地注视着他颤抖的触角。
于是他沉默。
他不敢说，压抑得快要疯掉。
说了又能如何？先证明他的身世确有其事还是先被暗处的人无声地杀害？
那就逃吧。
逃开这宫墙之外。
他也需要功名傍身，越多越好。这样即便东窗事发，他或许也不是一死的下场。
于是他来到玉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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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神了吗？刚刚喊你就跟听不到似的。”齐曜把他拉到暗处，示意道，“有几艘船白天的时候看上去比较可疑。”
“今晚只是探一探，没找到也没关系。”
反正他们后续和楚栖会有合作，实在不行放长线钓大鱼，不愁探不到不周山的送货渠道。
“为什么？”梁洛打量着被指到的那几艘，有的甚至不如旁边的大。
“你白天没到的时候我们筛过了，吃水深度和铁锈味。”池熙恒言简意赅地解释，“而且今晚大部分人应该都喝了酒睡得正香，哪艘船探出异动直接就能说明它有问题。所以实在暴露了也没事，别被抓住就行。”
说实话，他对梁洛没什么信心。好在这任务非常简单，而且他们会戴上面罩隐藏身份，只要不被抓个正着一切都好说。可惜章衡今天没到，不然的话正好又是一个现成的证据。
说话间，几人靠近商船。月黑风高，甲板上大多无人值守。
池熙恒本来不建议齐曜跟梁洛一组，但齐曜说两个人或许可以互相照应。他想了下还是同意了，于是这俩人就来到了靠西面的一艘船上。
梁洛刚想走动，却突然被齐曜拉住：“等等，别动。”
他示意梁洛仔细听，有说话声。果然，底下一层还有人在喝酒。
“你怎么又把老三丢在甲板上！小心他吐一地！”
“放舱底更危险！上次他放屁差点把船炸了！”
“我就不懂了，咱们什么也没带，这次就……”
“还不是为了楚公子的招呼……”
齐曜与梁洛对视一眼，彼此都感到十分诧异——这么巧？居然就是这艘吗？
但是既然他们说什么也没到，这船只上的铁锈味是哪里来的？梁洛眸光一凝，莫非另有玄机？他刚想转身去别的隔间看一看，迎面就撞上了一个人。
那人看上去半醉不醒的，胸前还有吐出的酒食残渣，见到两个蒙面人也只是继续晃悠过去，还傻笑了两下。
突然，他意识到不对：“卧槽！大哥！二哥！”
“咋的？又吐啦？”
“不是！他大爷的甲板上有人啊！”
“靠！”梁洛和齐曜二人齐齐骂了一声。开局就被撞见直接暴露，真不知道是运气差还是好了。
瞬间，整艘船死寂，随即爆出怒吼：“有人闯舱！”
“楚公子果真神机妙算，料到今晚必然有变。”底下有人狞笑着，“这两个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俨然是一副身份暴露了也不管，就是要抓到人的凶悍模样。
箭矢“嗖嗖”地从极其刁钻的角度射出，船上火把接连亮起，包围圈逐渐缩小，眼见着齐曜和梁洛已经无处可逃。
然而。
岸边却突然传来一阵喧哗的人声，似乎有一堆人过来了。
“这是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