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5章 拯救
一声极其微弱、仿佛从牙缝中挤出来的、带着无尽痛苦和哀求的呼唤，如同游丝般传入沈歌的耳中。
这声音微弱得几乎被心脏的搏动声和血管的吮吸声淹没，但沈歌强大的感知力瞬间将其捕捉。
他猛地转头，目光锐利如鹰隼，循声锁定。
声音的来源，是距离巨大心脏不远处，一坨比其他“养分包”都要庞大、缠绕得格外紧密的暗红血管团。
这“坨”血团与其他被单独穿刺缠绕的受害者不同，这团血管包裹缠绕的，赫然是两个人。
左边是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他的身体大半部分已经被吸食殆尽，只剩下干瘪的皮囊松松垮垮地挂在骨架上，脑袋无力地垂落，早已没了气息。
但他那仅存的、肌肉虬结的手臂，却以一种几乎要嵌入骨头的力量，死死地环抱着右边的人。
右边是一个长发女人，她的状态同样凄惨，身体多处被血管刺穿，干瘪凹陷，生命之火如同风中的残烛，随时都会熄灭。
她惨白的脸上布满了痛苦和泪痕，但那双几乎失去焦距的眼睛，却死死地、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看向她和男人紧紧环抱的中间位置。
在他们两人用血肉之躯、用生命筑成的狭小“堡垒”中间，一个穿着粉色连体婴儿服、大约只有两岁大的小女孩，正闭着眼睛，昏迷不醒。
小女孩的脸蛋上还带着婴儿肥，此刻却苍白如纸，呼吸微弱。
令人难以置信的是，那些贪婪的血管触手，竟然没有一根直接刺入她的身体。是她的父母，用自己宽厚的背脊和胸膛，承受了所有致命的穿刺。
他们用最后的生命和意志，扭曲着身体，构筑了一个以血肉为墙、以脊梁为梁的庇护所，硬生生在恶魔的利齿下，为自己的孩子抢出了一线生机。
女人似乎感应到了沈歌的目光，那即将熄灭的眼眸中爆发出最后一丝微弱的、如同星辰般的光芒。
她用尽全身力气，嘴唇翕动着，却再也发不出清晰的声音，只有口型在无声地哀求：
“救……她……”
这一幕，如同最沉重的巨锤，狠狠砸在沈歌冰冷的心房之上。
他不是没有见过牺牲，不是没有见过人性在绝境中的闪光。但如此纯粹、如此决绝、在自身被恶魔吞噬的极度痛苦中，依然将最后一丝生之希望留给幼崽的父母之爱……依旧让他的灵魂为之震颤。
摧毁心脏，势在必行！
但这一击下去，空间塌陷所爆发的冲击波，足以将这片区域彻底湮灭，那个被父母用生命守护的小女孩，绝无幸存的可能。
就算沈歌采用以往带个拖油瓶的方式，让小七同学通过副甲保护那个小孩，但两岁的女童和成年人身体的强度，显然不可相提并论。
而眼下沈歌除了摧毁心脏，还要深入这处刚形成不久的多重诡空间，找到破解的办法，带上女童显然也十分危险。
至于像解决诡异那般直接扔进诡空间，那和直接杀了她没区别。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心脏沉重地搏动着，血管贪婪地吮吸着，女人的生命之火在哀求中摇曳欲熄。沈歌眼中冰冷与灼热的火焰激烈交织，理智告诉他，为了榕市千万生灵，为了阻止“鸦”的灭城计划，必须立刻摧毁核心，牺牲……在所难免！
但看着那对父母以生命筑成的堡垒，看着那蜷缩在堡垒中央、如同易碎瓷器般的小小生命，沈歌走到那女人跟前，弯腰将女童抱了起来。
“我会带她出去，并为她找一个好人家。”
“谢，谢。”短短两个字，似乎用尽了女人所有的力气，她缓缓地闭上了眼，脑袋毫无牵挂的垂了下去。
“小七同学，计算最优路径，给我一个方案，争取在摧毁核心的同时，将这孩子送出去。”
“主人，风险极高，这孩子的生命体征在下降，此处受诡能黑雾的影响有较强的侵蚀，如若用红雾战甲对其进行保护，她的身体恐怕无法抵抗战甲自带的诡能侵蚀，那时就不是保护，而是加速她的死亡。”
就如沈歌所料，这女童被困多重诡空间，年幼的身体本就使得她的身体遭受到诡能侵蚀。
而与成年人的“抗性”不同，原本对身体没什么影响的侵蚀在她这里，也会因为还在发育的身体变得致命。
“如果直接炸毁贵心脏，这里的能量冲击远超预估，爆炸冲击波强度……即便是有主人你的无形壁障挡住一部分，她的身体也不可能承受得住。”小七同学快速计算着，声音带着一丝罕见的急切。
沈歌身上的红雾战甲光芒大盛，诡能波动瞬间提升到极致，诡眼如同最精密的仪器开始疯狂扫描、配合小七同学和红雾战甲计算整个心脏室的结构、能量流向、冲击波扩散模型……等等，寻找最合适的“撤退”路线。
“主人，已完成路线规划，线路图已进行传导。”小七同学说话的同时，沈歌视网膜前出现大楼的虚拟影像图，这里虽然受多重诡空间的影响发生了剧烈的变化，但小七同学根据诡能的流动，模拟了新的路线。
沈歌眼中再无半分犹豫，只有绝对的专注和冰冷的杀意，他的目光死死锁定了那颗搏动的巨大心脏。
接着便是根据模拟线路安置诡能炸弹，将所有铺开的血管都覆盖之后，沈歌展开诡域，对诡心脏进行诡能中和。
随着沈歌大量的诡能释放，空间中再度出现扭曲、拉扯、撕裂的情况，空间中的空气开始以肉眼无法捕捉的频率高速震荡、折叠。
沈歌来到指定位置，一手抱着那女童，另一手虚空一握，伴随着无形诡域的铺开，空间中仿佛出现了一张无形的大手紧紧的握住中心的那颗诡心脏。
“坍塌！”
噗——
小七同学在同一时间控制血蜘蛛进行自爆，引爆那些埋下的诡能炸弹，霎那间整个空间出现剧烈的能量波动。
空气中仿佛镜面被打碎一般出现裂痕，沈歌知道这是多重诡空间塌陷的征兆，他来不及多想，维持着“不出诡域”的无形壁障护住怀里沉睡的女童，按照小七同学规划的路线，朝着开始坍塌的大楼通道中跑去。
沈歌将女童紧紧护在怀中，仿佛像在守护着一簇在狂风中摇曳的微小火苗。“不出诡域”的无形壁障被他催发到极致，形成一层坚韧而柔韧的能量薄膜，严丝合缝地包裹住孩子娇小的身躯，隔绝着外界狂暴的能量冲击和致命的诡能侵蚀。
然而，怀中的触感却让他心头一沉。
小女孩的身体冰冷得吓人，呼吸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生命体征正在急速滑向深渊。
红雾战甲的诡能，哪怕是最温和的防护层，对她这具被诡能黑雾侵蚀已久、脆弱不堪的幼小躯体而言，本身就是一种沉重的负担。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红雾战甲自带的诡能在保护她的同时，也在极其缓慢地渗透、消磨着她本已所剩无几的生命力。
“撑住……小七同学，持续监测她的生命体征，优先稳定。”
女童的情况极为棘手，这比给沈歌一个正在产生异化的孩子更棘手，因为他别的没有，诡空间中几大箱各种型号的诡能抑制剂。
这也是为什么被困于多重诡空间的时候，反倒是对诡战士出现异化，他和小七同学总能在第一时间解决。
而对于“伤势”，小七同学能处理的也就只有伤口、外伤止血等等，遇到生命力的问题，它还真没办法。
因此沈歌一开始看到生命垂危的小女孩会有些“迟疑”，在他看来带与不带，似乎都无法将小女孩从鬼门关救回来。
“小家伙，可别辜负你父母用生命为你点燃的希望啊，坚持下去，我带你出去。”
沈歌按照小七规划的路线疾驰，身后是如同世界末日般的景象。
“轰隆隆——！！！”
心脏室被引爆引发的连锁反应彻底爆发，整个融合了诡异血肉的楼层结构在狂暴的能量冲击下疯狂坍塌、崩解。
通道不再是通道，而是变成了一个不断扭曲、撕裂的死亡旋涡。头顶，不再是天花板，而是由无数碎裂的、包裹着蠕动暗红肉质的混凝土块和扭曲钢筋构成的“天崩”。
脚下，不再是地面，而是翻腾着、如同沸腾岩浆般冒着气泡、散发出浓烈腐蚀性白烟的菌毯肉泥“地裂”。
更可怕的是，那些塌陷下来的、与诡异血肉融合的砖石、钢筋、管道……在多重诡空间崩解的能量催化下，纷纷“活”了过来。
它们扭曲变形，张开布满利齿和粘液的“血盆大口”，从四面八方、从每一个崩塌的缝隙中伸出，贪婪地咬向沈歌这个唯一的活物。
漆黑的通道内，仿佛有无数头由建筑残骸和血肉组成的狰狞怪物苏醒，要将闯入者撕成碎片。
“滚开！”沈歌无法腾出双手，但环绕周身的红雾诡能瞬间化作无数道锋锐无匹的暗红丝线。
“嗤嗤嗤——！”
丝线如同拥有生命的切割风暴，精准而迅猛地斩向那些扑咬而来的“活化残骸”。
钢筋被切断，混凝土被粉碎，蠕动的血肉被瞬间绞杀成肉糜。暗绿色的腥臭汁液和碎裂的残骸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又被无形的壁障弹开。
他像一艘在惊涛骇浪和无数海怪围攻中破浪前行的孤舟，速度丝毫不减。每一步踏出，脚下翻腾的肉泥菌毯都被强大的诡能瞬间蒸发、固化，形成短暂的安全落点。
每一次闪避，都险之又险地避开从头顶砸落的巨大肉块和钢筋利齿。
怀中的女童在剧烈的颠簸和能量冲击中发出微弱的嘤咛，小脸痛苦地皱起，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沈歌只能将她抱得更紧，将更多的诡能注入那层无形的壁障中，同时小心翼翼地控制着强度，避免对她造成二次伤害。
这精细入微的操控，比单纯地斩杀诡异更为耗费心神。
终于，前方不再是绝望的崩塌和活化残骸，出现了一处相对“稳定”的出口，那是一扇被暴力轰开、边缘还流淌着熔融金属的巨大破洞，通往大楼的另一侧。
沈歌没有丝毫犹豫，身影如电，瞬间穿过破洞。
然而，破洞之外并非安全地带，而是一个同样被诡能黑雾笼罩、结构扭曲的大厅。
更让他眼神一凝的是，大厅中央，正有数道熟悉的身影背靠背，组成防御阵型，艰难地抵挡着四面八方涌来的活化诡异残骸和白色巨虫。
正是杨雨欣和她率领的小队！
只是此刻的他们，状态极其糟糕。特制作战服多处破损，沾染着暗绿的虫液和暗红的血迹。
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难以掩饰的疲惫，眼窝深陷，嘴唇干裂，动作虽然依旧凌厉，却明显带着力竭的滞涩。
他们配合默契，刀光剑影和能量光束交织，将扑上来的怪物不断斩杀，但怪物的数量似乎无穷无尽。
“沈队？！”杨雨欣在斩杀一头巨虫的间隙，眼角余光瞥见那道从破洞中冲出的血色身影，疲惫的眼中瞬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喜光芒，随即又化为深深的疑惑和焦虑。
沈歌身影一晃，已经来到他们防御圈边缘，腐血触手如同绞肉机般瞬间清空了一片区域，暂时缓解了他们的压力。
“小杨？你们怎么会在这里？我不是命令你们在外围建立防御圈，疏散幸存者吗？”沈歌的声音带着一丝冷厉，目光扫过队员们狼狈不堪、明显经历了长时间苦战的模样，心中的疑惑更深。
就算他们遭遇了诡空间扩张被卷入，这状态也不像是刚进来不久。
杨雨欣闻言，脸上露出苦涩和茫然交织的表情：“沈队……我们，我们在执行任务的时候，被诡能黑雾卷入其中，拽入了多重诡空间中。这期间一直在寻找心脏室和出口，但毫无所获，已经被困在这里快四天了。”
“四天？”沈歌瞳孔微缩。
他进入这栋大楼，从杀入心脏室到救出女童撤退，整个过程虽然惊险万分，但绝对不超过一个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