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3章 忠诚?

王鹤之落下一子,淡然一笑:“朱王爷莫要抬举老朽,我不过是寻山读书的糟老头子。”

朱瀚也笑:“读书的老人不稀奇,能读出万卷、识透人心的读书人,可不多见。”

王鹤之轻轻抚须:“听闻太子近来锐意进取,文臣之中颇有议论。殿下之才,我是钦佩的,只是不知这风头,究竟是风起云涌,还是招来满堂飞尘?”

“山长不妨明日亲至太子府一观。”

朱瀚语气不疾不徐,“世人常言,太子过早锋芒毕露,不识藏拙之道。我倒以为,这锋芒并非他自出,而是被动挑起。他若不还手,士林之气将成尾大不掉。”

王鹤之皱眉:“士人之议,虽有偏颇,然亦属忠言。”

“忠言,自在太子耳中。”朱瀚正色,“可那些‘劝谏’之言,若只是借忠之名,行逼宫之实,又当如何?”

王鹤之默然。朱瀚没有催言,只静静饮了一口茶,随后淡淡开口:

“王山长,明日之后,太子名望将变。你若仍愿守独善其身,那便继续隐山;你若心中仍有家国江山,那就从明日起,助他扶正士林之风。”

棋盘上,王鹤之停住了手,长叹一声,终于放下棋子:“王爷……果然好口才。”

次日,太子府中,竹亭设席,朱标亲迎王鹤之,面带恭敬之色。

王鹤之坐定,开口第一句话却毫不客气:“太子之志,不在谦逊,而在称霸朝堂。老朽今日来,不为奉迎,而为责问。”

朱标拱手行礼,郑重道:“山长之责,我当受之。但太子之志,在承皇命扶国道,并非私心独断。”

王鹤之望着朱标良久,终于缓缓道:“那就让我看看,你要如何扶持这朝中之道。”

朱标笑了:“明日,我要让那些书院中人,亲眼看到,清议不可滥,士名不可乱,忠言不可假。”

“此话怎讲?”

“因我要他们在大明史上,留下一篇真正的‘反劝疏’。”

王鹤之怔住,随后笑出声来:“你倒是个狠人。”

忽有门生急报:“先生,大事不好——凤栖山长王鹤之,今日已入太子府,与太子对谈半日!”

“什么?!”钱文达失声而起,“王鹤之不是一向清傲?怎会屈尊见太子?!”

“而且,”门生战战兢兢,“有传言,明日太子将设‘太子听讲’,邀士林诸子入府,山长主讲《春秋公法》,第一题目,便是‘士人忠言之界’。”

钱文达手中文稿“啪”地一声落地,整个人脸色惨白。

“完了……他要借山长之口,反杀我们……”

次日,“太子听讲”盛况空前,太子亲坐讲席末座,王鹤之为主讲人,三百文士入座,无不肃然。

讲席之上,王鹤之一字一句朗声道:

“士人之责,固在讽谏;然忠言者,出于公心,而非党争;出于正义,而非嫉妒。若以‘劝谏’之名,逼迫太子失其志,破其节,则不忠、不义、不仁、不礼!”

堂中一片肃穆,数十士人面色涨红,却不敢反驳。

朱标起身,拱手而谢:“多谢山长教诲,太子今日受益良多。”

众人默然,惟王鹤之一笑:“此后,士林当以正言为道,不敢轻议朝政,恐成污风。”

当夜,钱文达避入僻院,急欲焚毁文稿,却已为人拦下。

韩重踏入房门,笑道:“文稿且留,改头换面,说不定还可做篇‘悔过书’。王爷说了,太子尚念旧情,只要先生肯认错,未必不能东山再起。”

钱文达如坠冰窟,良久,终于颓然跪地。

而朱瀚于东苑夜观星象,望见北辰高悬,微微一笑:“局成。”

他缓步回屋,轻声道:“系统,签到。”

【叮,恭喜宿主签到成功,获得奖励——‘观星术:明镜台’,可察时运国运走向,洞悉人心。】

朱瀚眼神一凝:“有趣,正合我意。”

太子府书房内,朱标倚窗而立,轻轻摩挲窗棂上的纹饰,目光却落在前日的“太子听讲”名册之上。

一场讲学,表面风平浪静,实则杀意暗藏。

士林百子之中,有惧者,有疑者,亦有心怀妄念之人。

“殿下,今日已有三家书院遣人入府请安,愿书院弟子听命太子差遣。”

魏良才躬身回报,“而那钱文达,昨日后夜便携家人离京,欲往齐鲁,门下学子多已散去。”

“走得倒快。”朱标轻轻一哂,将名册卷起,“他若再迟三日,怕是要如狗般从士子们脚下滚出去了。”

魏良才笑而不语。

“但这还远远不够。”朱标神色转冷,“这一代士林要立清议之道,不光要清除污浊之言,更要扶起正气之骨。”

“殿下的意思是……”

“我要让朝中明白,士子既非诤臣替身,也非羽翼门客,而是国之栋梁。谁敢夺我之志,就先折他之气。”

东苑竹林间,朱瀚正闲坐竹几旁,一手执扇轻摇,一手细细翻看一卷残页,其上星图密布,纹理交错。

旁边韩重肃立,神情中透着一丝难掩的激动。

“主子,这便是‘明镜台’?昨日签到所得?据典籍所载,此术可观人气运心魂,断人吉凶祸福……”

朱瀚淡然颔首:“不错。此术非卜算鬼神,而是以天地气数与人心脉络交织之势,参破心意,察见微行。”

他手指一点,星图上倏然亮起三点星芒,如豆火跳动。

“这三点,一为朱标,一为王鹤之,一为……沈昊。”

韩重讶然:“沈昊?那不是朱标昔日于弘文书院所结交的友人,今在翰林院任正字么?”

朱瀚点头:“此人藏锋不露,表面持重温和,实则心机深沉。我观其星气正值摇曳之象,内心动摇不决——正是可诱可收之时。”

韩重立即躬身:“是否要派人试探,或拉拢?”

“不急。”朱瀚语气不缓,“我要让他自己选。他若心向太子,自有封赏;若生二心……我亦不吝手段。”

言罢,他将星图收入袖中,立起身:“走,去太子府。”

太子府后园,朱标设席简宴,迎朱瀚与王鹤之共话风月。

席间,王鹤之忽问:“王爷昨日所言‘明镜台’,老朽虽不信天命,但心觉有理。敢问,这观人之术,如何运用?”

朱瀚拈杯一饮,淡笑:“非术也,是心。人之一念,如同星辰初动,虽微不可察,却在气象之中留下痕迹。我不过是将这些痕迹放大,以明是非。”

朱标眼中闪过一丝异彩,沉吟片刻,道:“皇叔若真能此术,便请观一人。”

朱瀚挑眉:“谁?”

朱标转头,轻声道:“沈昊。”

王鹤之闻言,亦不语,只静静望着朱瀚。

朱瀚不语,从袖中取出折卷,于掌间一抖,淡金星芒缓缓浮现,一道气丝如游龙般蜿蜒,渐渐凝于图中央,形成一道微蓝光芒。

“此人心念交错,志向未定,似欲依附太子,却又畏惧流言。其志不坚,其心多虑。”

朱标神情未变,只淡然一笑:“他是我信过的人。”

朱瀚收起星图,语气亦温和:“但他将成败,交予世人之口;若不转念,便是废子。”

王鹤之点头:“我与他讲学时也曾察觉,聪明有余,胆略不足,容易随风而动。如此之人,若不设局磨砺,难成大器。”

朱标沉吟一瞬,道:“那就设一场试。”

数日后,沈昊应召入太子府。正厅之上,朱标面含笑意,亲自迎他入座。

“沈兄,太子府近来需一文臣总理文案,王鹤之山长荐你前来,不知你可愿就职?”

沈昊一怔,面色有异:“臣惶恐,才浅识短,何敢执笔主文……”

朱标缓缓起身,目光深沉:“这世上从没有准备好的人,只有愿不愿站出来的人。你若真心辅助本宫,那便用你之笔,撰一《太子明志书》,于今夜传往弘文、崇文、国子三院。”

沈昊额上冒汗,双膝几欲发软。

“我、我若写了,世人便指我为‘阿附太子’之徒,书院旧师门生,恐不再信我……”

朱标叹息一声,侧身一让:“沈昊,你可知为何我未派他人?”

沈昊抬头,目中一片迷茫。

“因为这世上,唯有你最懂我所思。”朱标缓缓道,“但你若连一纸文字都不能为我写下,那从今日起,你也不必再入太子府一步。”

良久沉默,沈昊终是颤声答应:“臣……愿为太子命笔。”

朱瀚站于门外暗廊,目光穿透帘幕,嘴角微微一勾。

“系统,记录——沈昊命运路径已定,忠诚度升至七成,是否追加诱因?”

【叮,可追加‘士名册·清议版’副本,投予沈昊,可助其名留士林,忠诚度有概率达成九成以上。是否投入?】

“投入。”

当夜,《太子明志书》传遍士林,落笔沉稳,文采斐然。其内直陈太子之志非在权势,而在护正气、存人心,愿与天下士子共扶王道清议。

士林震动。

而太子府后堂,朱标捧着书稿,缓缓阖目:“好一句‘愿托志太子,而不托人言’。他,值得再赌一次。”

朱瀚抿茶一口,笑道:“愿赌者,须成器。”

朱标坐在书桌旁,手中执笔,眼神深邃,似乎在思考着某个重大的决定。

书房里静悄悄的,只有笔尖在宣纸上划过的沙沙声。

“太子,沈昊的《太子明志书》已于昨日流传至各大书院,士林之中震动不小。”

魏良才低声禀报,“许多士子纷纷表示愿意辅佐太子,尤其是自书院归来的诸生,竟自称为‘太子门下’。”

朱标点了点头,眼神微动:“很好,士林的风向,终于向我靠拢。但这只是开始,沈昊的名字虽已成风,但真正的力量,还在于如何利用这些名士。”

“太子有何打算?”魏良才小心问道。

朱标抬起眼,望着窗外的竹影摇曳,嘴角浮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沈昊此人,极有才情,却又心思复杂。我要通过他,让那些真正的对手现出真容。”

魏良才微微一震,心中暗叹太子的深谋远虑。

如今,太子的每一步棋,已不仅仅是单纯的布局,而是引导着整个朝廷与士林的风向。

“传令下去,准备明日‘文士朝议’之事。既然沈昊等人敢自称‘太子门下’,那就让他们在朝堂之上见识一番。”

魏良才立即躬身:“是,殿下。”

第二日,京城内外都为之震动。

太子府突然宣布将举行一场“文士朝议”,邀请各大书院的名士及文官参与。

这一消息迅速传遍了士林,几乎所有书院的学子都开始摩拳擦掌,准备前往太子府。

沈昊、陆谨、刘寅三位才子,也早早收到了太子的邀请,心中各有心思。

沈昊作为当日的主笔之一,他虽然表面上表示忠诚,却难掩内心的动摇。

而陆谨与刘寅,早已各怀心机,悄然观察着太子的一举一动。

当日,文士朝议如期举行。

太子朱标身穿一袭青色龙袍,端坐于太子府的正堂之上,周围是三百文士,座无虚席。

台下的士子们神情肃穆,尽皆是以尊重太子为荣,然而心底却充满了各自的算计与忌惮。

“各位贤士,今日召集你们入府,是要商讨国事。你们皆是大明朝之栋梁,心中定有能为国为民的良策。”

朱标开口,语气平和而威严,“太子之位,虽由父皇所授,但若无贤士辅佐,便无法为国家立下大业。”

台下顿时安静了,所有人都在细细聆听,朱标的一句话似乎在一瞬间敲响了某种警钟。

沈昊微微一沉,起身道:“太子之言甚是。然世间事,非一人之力能成,岂能忘了群臣辅佐?”

朱标眯了眯眼,轻轻一笑:“沈兄所言极是,群臣之力不可或缺,但群臣之忠诚,亦须得到考验。”

“忠诚?”沈昊眉头微挑,“太子这是在暗示什么?”

朱标顿时收敛了笑意,目光如电,扫过台下所有文士:“忠诚者,必有真心。若心存异志,便是祸国殃民之患。”

陆谨与刘寅亦未曾开口,他们各自暗中打量着朱标,心中有了些许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