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8章 玄奘问对，牛魔归来
第二日，朝阳天光洒遍天地。
这个时候，人间的那些凡人，才赫然是发现，他们平日里所熟悉的一些僧人，甚至于他们记忆当中的一些寺庙，都已经不见了踪影。
玄门当中，便也有一些道统，趁机占据了那佛门寺庙所在之处的同时，亦是告诉那些凡人，因为他们平日里所参拜的那一处寺庙，藏污纳垢……故此，天庭的正神派遣了北极驱邪院的神君，将那寺庙涤荡……
在这或是暗示，或是明言的说法当中，北极驱邪院那些神君在夜色当中的杀伐，便是如风一般，席卷了整个人间。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有道人在人间显化，拦住了人间的一个僧人。
这僧人，名为玄奘。
便正是奉了唐皇之令，往西天佛门求法的高僧大德。
“玄奘法师，留步！”
“敢问法师，可曾听闻昨夜那风雷之动？”那道人直接在集市上拦住玄奘，高声而问。
“自然知晓。”玄奘摇头，手中的九环锡杖叮铃铃的摇晃着，似乎是下一刻，就要高举着禅杖，将面前这道人的头颅给打掉一般。
——唐朝尚武。
唐皇选择求法使者的时候，令那些高僧大德相互论法——那所论的，可不仅仅是佛法！
最终所选出来的玄奘，不仅仅是佛法第一，其棍法也同样是第一！
“法师闻得那风雷就好。”那道人在这大集上席地一坐。“我听闻，昨夜的风雷，是因为天上的大神，见不得佛门藏污纳垢，故而以风雷摧之。”
“不晓得是不是这么一回事？”道人满脸好奇的问道。
而大集上的百姓们，听着这道人的疑问，亦是一阵喧哗。
那风雷的传闻，已经是传遍了人间——
在这风雷之间，这人间的凡人，对于那传闻的真假，亦是各自都有着不同的意见。
有人认为真。
有人认为假。
但却还没有人敢于去那些佛门寺庙当中问一问，那风雷之变，到底是真还是假。
而此时，有道人在集市上拦住玄奘法师，问其真假……这答案，谁人不好奇呢？
毕竟，玄奘法师，可是得了皇帝召见，是在那水陆法会过后，辩法赢过了所有高僧的，人间第一大僧！
乃是佛门的代表！
那口中所说出来的答案，必定就是那一夜风雷的真相了！
而这真相，必定就关系到人间佛门的大局。
“自然是真的。”无数人的目光当中，玄奘法师坦然点头。“昨夜的风雷，正是有天庭的大神，涤荡佛门。”
“原来，佛门藏污纳垢之事，玄奘法师早就知晓啊。”听着玄奘法师的回应，那道人神色一凝，随即做出恍然大悟，却又不可思议的模样。
随即，这道人的话锋，又是一变。
“玄奘法师，陛下令你西行，以求佛法，普度众生。”
“可这佛门诸寺，却是藏污纳垢——如此佛门，如此佛法，真能普度众生，真能教化众生么？”道人质问。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玄奘法师双手合十。
“佛法在人间，传扬已久，诸多佛寺，对那佛法都有不同的理解和阐释。”
“那诸多的经文，更是混杂一同，真假莫测。”
“各处佛门藏污纳垢，便缘由于此。”
“此乃经文之差，而非佛法之过。”
“贫僧往西天求法，便正是为此。”
“贫僧往西天而去，当携佛门之真经正法而归。”
“届时，当以正法整饬佛门，再以真经，普度众生。”
“阿弥陀佛。”
玄奘神色坦然。
大集上，那诸多凡人的喧哗，也随之变成窃窃私语。
所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对于盘天的智慧生灵而言，他们所担心的，他们所厌恶的，从来都不是谁犯了错——而是犯错过后，死不悔改！
知错，改错，认错……对于任何人而言，想要做到这三点，都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越是地位高的人，就越是不会轻易的认错。
东汉末的时候，有诸侯，知错改错，却独独不认错……这认错之难，可见一斑。
而此时，玄奘法师，便是在这众目睽睽之下，认错。
其知错，认错。
然后坦诚，那西天求法之行，便正是为了改错。
对此，便纵然是和佛门不睦，看不起那些和尚的人，此刻看着那端坐的玄奘法师，此刻都忍不住的生出了些许佩服的神色。
知错认错改错——以玄奘当前的身份，这言语，便直接是代表了整个佛门的态度。
那知错认错改错的说法，固然是背负了整个佛门，可也同样是直接得罪了整个佛门！
自此刻而起，人间佛门当中，不知道多少僧人，会将玄奘法师当做佛门之大敌，会不计代价的，扑杀了这位玄奘法师，将他这言语，斥之为歪理邪说……
“法师可明白自己在说什么么？”
“法师可明白，自己这言语过后，会有什么结果么？”那道人正襟危坐，以一种极其肃然的姿态面对着玄奘。
“阿弥陀佛。”
“对就是对，错就是错。”
“知错而改，乃是正人之举。”
“知错而不改，便非人也。”
玄奘神色平和。
他当然知晓自己在说什么，更清楚这言语的后果——可那又如何？
佛法出了问题——这一点，佛门当中，不知道有多少人，都心知肚明。
但没有任何人敢于说出这一点来。
因为没有任何人能确定，那问题的来源。
是后人曲解了佛门的正法精义？
还是佛法从根子上就有问题？
在过往的时候，玄奘也同样是不敢于面对这个问题。
因为这人间的每一座寺庙，都有着自己独特的佛法和经卷——每一个僧人，都对那佛法，有着自己的解读。
他不可能以自己的解读，去覆盖其他人的解读。
也不可能去宣布某一脉是佛法，乃是犯错误——因为此时，并没有正确的定义。
但在人皇做出了决策，在人皇敕令他往西天求法过后，他便敢了！
人间的佛法，难以分出正确和错误，是因为没有人知晓什么是正确。
既然如此，他就带着所有的，对佛法不解的地方，以及佛法当中相互矛盾的地方，去往那西天灵山，去往那大雷音寺。
他这一路而去，会经过所有的寺庙。
而他会将那些僧人的不解，将那经卷上的疑难，将那佛法和现实冲突的地方都记下来。
然后在大雷音寺当中参拜诸佛的时候，他会亲自询问诸佛，那些佛法的根本，以及那些佛法的对与错。
最后，他会带着佛门的正法，以及诸佛的回应回到人间，以此清正佛门的本源。
至于说这过程的艰难险阻，诽谤羞辱……他不在意！
听着玄奘言语当中所透露出来的决心，无论是这集市上的百姓，还是四周高楼上的那些书生，世家，官吏，仙神等等，他们目光当中，便也都是露出了钦佩的神色来。
——面前的玄奘法师，已然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求道者了！
对于佛门，很多人都不喜欢。
但一个真正的求道者，却是没有谁不佩服的。
“好，好，好。”看着玄奘那无比坚定的态度，那道人，便也大笑三声，随后一阵烟云卷过，这道人，便已经是化作了一个僧人。
“玄奘，我乃释迦牟尼如来之下金蝉子。”
“今奉佛祖之令，将这袈裟赐你。”
金蝉子伸手一抛，得自于未来星宿劫尊的袈裟，便已经是落到了玄奘的身上。
“玄奘，小僧自入人间以来，见这人间的佛法，和西天佛法不同，颇有不解。”
“我便在大雷音寺等你，看那诸佛，如何与你清正佛门之本。”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金蝉子说着，便已经是化作佛光，往西遁去。
……
“知错，认错，改错。”
“好一个玄奘法师。”那金蝉子所化的流光，才一散去，不远处的贡院当中，便有石猴的身形，从中跳了出来。
不是别人——便正是作为文昌帝君护法的齐天大圣孙悟空。
“和尚，你这一路往西天而去，必定是艰难险阻无穷，我送你一程可好？”
齐天大圣显化出自己的身形。
“多谢神君。”玄奘略一沉吟，想了想那即将到来的，源自于人间诸多寺庙的明枪暗箭，当即点头。
“好，便叫俺老孙看看，你这和尚，是否真的言行如一。”
“若是叫老孙发现，你这和尚，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话，可别怪俺老孙，一棍敲死了你！”
“自当如此。”玄奘法师还礼，“小僧当效法萨真人，以神君为警，神君若见小僧有破戒犯过，违逆善恶之举，请杀之。”
萨真人，也被称为萨天师，乃是玉皇通明宫中的四大天师之一。
其成道之前，曾呵斥王灵官之过——王灵官不服，便潜隐形迹，跟在萨真人的背后，观察萨真人行事，是否有触犯戒律之举，是否有触犯天规之举，是否有违逆善恶之举等等……
如此，王灵官在萨真人背后，窥视了整整一百二十年，都不曾见得萨真人有什么违心之举，于是便对萨真人心服口服，同时也分出念头，镇守天庭的同时，也作为萨真人身边的一尊护法，护卫其道统。
……
“玄奘不差。”斩仙台上，敖丙的目光，在这人间一扫而过。
佛门往人间蔓延数万年，纵然被压制良久，纵然佛门的精义也出了一些问题。
但这佛门当中，终究也还是有些真种子的。
而在敖丙的唏嘘之间，那东胜神洲，南赡部洲，北俱芦洲当中，乃至于汪洋四海之内的一些隐秘的小庙当中，便也都有北极驱邪院的神君落下，直接在那各处的庙宇之间扫过。
佛门当中，无论是罗汉菩萨，还是佛陀，看着那些‘嚣张跋扈’的北极驱邪院的神君，一个个的，也都是面带无奈。
便纵然是有人忍不住想要出手，也都是被旁边的人给拦住……
出手的意义何在？
大罗之下的，斗不过北极驱邪院的那些杀胚。
大罗之上的……那位承天秉义大龙神，此刻就坐在斩仙台上虎视眈眈，等着佛门的人出手。
……
“我这位义弟，可真是有趣。”
积累山摩云洞当中，牛魔王所留下的化身散去，化身当中的元气，一点一点的流淌，承接着那来自于域外的力量。
而在这南赡部洲当中，还有更多的妖神，和牛魔王一起归转盘天。
一点一点的落于盘天的时候，牛魔王便也是清清楚楚的察觉到了盘天当中的变化。
那是一道密不透风的大网，压在盘天的大道之上，锁在盘天的生灵之上。
那大网，压制着一切触及大罗的力量——牛魔王自身，已经是大神通者这个层次的存在。
可归转了盘天过后，他所能动用的力量，便也赫然是被压到了大罗之下。
而压制着大罗的那庞大无比的罗网，不是别的。
便正是那信义的仪轨。
那是盘天当中，所有的大罗们，他们共同以自身的道果所铸就的一张天罗地网——唯有在那信义的金册上留名，成为这天罗地网的一部分过后，方能重新触及那大罗的伟力。
“好一个承天秉义大龙神啊。”
“难怪要让我归转盘天。”牛魔王抬头，看着那天穹之上的虚空。
随后，恍惚之间，一声牛哞，响彻于天地之间。
那信义的金册上，牛魔王的名字显现，那大神通者层次的力量，从南天映照至于盘天，最终，在这盘天当中，显化出对应的道果。
在那牛哞响彻的时候，天地之间无数的人，都将自己的目光落到了南赡部洲。
“不愧是牛魔王啊！”众人都是感慨着。
作为这玉皇棋局上的棋手之一，其他的棋手们，还在遮掩自己的身份是，这位太古过后的第一妖神，已经是一种极其强势的姿态，向玉皇棋局上所有的棋手们，宣告了自己的存在！
“诶唉！”人间，齐天大圣听着那牛哞，又想要纵身而去，和那牛魔王畅饮，却又放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