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8章 因果

然而，那数道凝聚在他身上的目光，却比最灼人的烈焰还要滚烫，紧紧缠绕着他，让他如置火海，心肺俱焚！

沈修谦的脚仿佛有了自己的意识，沉重地向前挪动了一小步。

可这一步，却耗尽了他仅存的气力。

腿弯处猛地一软，整个人失去平衡，直直向前扑倒，狼狈地摔在那座雪丘之前！

慌乱之中，他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撑住身体，手掌却重重拍击在冰冷的雪堆之上。

“噗——”

一声闷响。

积雪簌簌崩落。

雪屑纷飞间，一张被冰雪封存的面容，猝不及防地显露出来！

那是一个男人，须发皆白，面容竟被这极寒之地保存得栩栩如生，宛如沉睡——正是北冥的皇帝！

他唇边噙着一抹极淡的笑意。那笑容凝固在时光里，不是欢愉，而是卸下万钧重担后的解脱，是归于永恒的释然。

沈修谦的心跳骤然停了一拍，巨大的恐惧与荒谬感攫住了他。

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向旁边那座雪丘，双手疯狂地拂开覆盖的积雪。

意料之中，却又触目惊心！

雪下掩埋的，正是皇后。

她双目圆睁，脸上凝固着生前最后一刻的神情——是难以置信的惊愕，与滔天的、仿佛要焚毁一切的愤怒！

更令人窒息的是，她的胸前，深深插着一柄寒光凛冽的匕首！

而她的右手，正死死地抵在……皇帝的心口处！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彻底凝固。

沈修谦的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死死钉在那幅触目惊心的画面上——

皇后胸前冰冷的匕首寒光刺目，她那只抵在皇帝心口、仿佛蕴藏着无尽恨意的手，更是如同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进了他的眼底！

“呃——！”

一声短促、压抑到极致的闷哼从他喉间迸出，像是被无形的巨力扼住了脖颈。

紧接着，一股难以遏制的、翻江倒海的感觉猛地从胃底直冲喉头！

他再也支撑不住，猛地侧过头，剧烈地干呕起来！身体痛苦地蜷缩，痉挛般的颤抖瞬间传遍四肢百骸。

胃里空空如也，吐出的只有灼烧般的酸水和无尽的恐惧。

冰冷的空气夹杂着血腥的幻觉疯狂涌入鼻腔和口腔，每一次抽气都带来窒息般的痛苦，额上瞬间布满了细密的冷汗，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砸进冰冷的雪地。

视线一片模糊，水汽不受控制地涌上眼眶，将眼前那两具凝结着爱恨情仇的躯体扭曲成一片晃动的、刺目的光影。

皇帝唇边那抹释然的微笑，此刻在他眼中却显得无比诡异、冰冷，甚至带着一丝……嘲讽？

而皇后凝固的惊怒，则化为无数把利刃，狠狠剐蹭着他的神经。

“不……不是真的……” 破碎的音节从他颤抖的唇齿间溢出，微弱得如同濒死的呜咽。

他下意识地摇头，动作僵硬而机械，仿佛要将这残酷的景象从脑海中甩出去。

大脑一片混沌，所有已知的线索、对帝后的认知、对过往的笃定，都在这一刻被眼前这血腥、悖逆的画面彻底撕碎、搅乱，变成一片无法拼凑的废墟。

巨大的荒谬感和冰冷的恐惧如同深渊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连指尖都失去了知觉。

他整个人僵跪在雪地中，仿佛被抽走了所有骨头，只剩下不断战栗的躯壳。

刺骨的寒意，这一次并非仅仅来自冰原的风雪，更是从心底最深处，伴随着彻骨的绝望，一丝丝、一缕缕地渗透出来，冻结了他的血液和灵魂。

就在那两座凝结着爱恨与死亡的雪丘之畔，冰湖的蓝色湖水之下，一具剔透的冰棺静静地沉卧在幽暗之中。

透过冰层与清澈又冰冷的湖水，隐约可见棺内安卧着一个女子的身影。

她的容颜被冰晶封存，宛如陷入了一场永不醒来的沉眠——正是如羽的母亲——南平皇后，卢婉兮。

她的沉睡之地，如此近，又如此遥远。就在这片被鲜血与愤怒玷污的冰湖之下，在皇帝释然微笑与皇后滔天怒意的咫尺之遥，她独自沉静在时间之外，无声地注视着上方这片被死亡与背叛笼罩的冰原。

这静默的冰棺，与雪丘之上那两具姿态激烈、情感凝固的躯体，构成了一个诡异而悲怆的三角。

仿佛命运在此地画下了一个巨大的、充满讽刺的句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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