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3章 各赴青云4

王瑾仪停下脚步,侧头看了眼朱玉,朱玉急忙掏出一枚翠绿的透雕玉牌,交给冯征。

仔细看,玉牌整体是饱满的稻穗为底,期间泰升两个字分列在竖排的王氏两侧,这是配给管事一级的身份标识。

冯征捧着玉牌的手微微发颤,看着“泰升”二字,喉头滚了滚,目光里都是欣喜,

“小姐放心,冯征一定护好莆山先生。”

王瑾仪轻轻颔首,认真地讲:

你跟着莆先生多学多看,往后藏书楼事务繁杂,我希望你能成为他的得力助手。”

冯征重重点头,珍而重之地将玉牌贴身藏好。

又见小姐和身后的玉清低头说了几句,玉清伸手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递给他,冯征不知所措地看看匕首又看看玉清。

听小姐声音冷肃地道:

“莆山先生年轻时,才貌双绝曾惹人嫉妒,也有过旧怨,要多多小心,藏好匕首以备不测。

先生可能会回家祭祖,之后劝他尽快到浔阳任职免生事端。”

冯征连忙应下:“小姐放心,我都记下了。”

王瑾仪边想边理了理僧袍,认真地打量冯征,抿唇点头后,转身带人回了云水堂。

冯征目送小姐背影消失在庙宇间。

禅房内,慧明法师和莆山还在翻看人员表格,喃喃地道:

“王家小姐居然有皇家营造匠的后人。难怪她敢把营造的事全盘交出去,又有你去负责把关,……”

法师低头道:

“阿弥陀佛,她可以毫无顾忌地去落霞庵了。善哉善哉。”

专心看材料的莆山却吃了一惊,定定地看着住持,问道:

“她,她真的出家了?”……

“她,她真的出家了?!”

母亲原本焦急地立在万佛堂前,见女儿穿着僧袍带人走来,嘴里喃喃地道。

九岁的王瑾仪穿着一身青灰色棉布僧袍,身上披了一件半长的同色棉袄,脖子上挂一条深褐色酸枣木佛珠。

一双清凌凌的凤目,无意地瞧过来,脸上的神情一下就生动起来。

满脸的笑意无可抑制,脚下的步伐加快,后来干脆跑了起来,看到母亲流泪的笑容,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张开双臂飞奔着扑了过来。

母亲下意识膝盖一曲,自然地弯下腰,稳稳地抱住女儿。

王瑾仪扑进母亲怀里的瞬间,踮着脚把头搭在母亲肩头,伸手紧紧抱住母亲。

母亲紧紧回抱住她,面颊相贴,彼此感受着泪水滑落,更加用力地抱住对方。

父亲微弯了腰,抱住相拥的母女俩。

寒风凛冽中一家人紧紧相拥。

母亲找回声音欣慰地拍了拍女儿的后背,轻声提醒,

“慢点跑,看摔着。”

母亲嗔怪着,感受着怀里女儿小小的身体因为奔跑还在微微起伏。

王瑾仪把脸埋在母亲颈窝,闷闷地回应……

浔阳城,王家门前。

腊月的寒风在巷子里横冲直撞,刮到脸上生疼,霍英已经等了一阵了,指节因为用力泛出青白。

他的左袖管空荡荡地晃着,被风灌得鼓鼓的,他不时往大门上瞅,那门紧闭着,铜环上结着层薄冰。

他哈了口热气暖手,脖子往棉袄里缩了缩,在门前来回踱步。

远远站在拐角处,偷摸跟来的陈三郎,站在街角光秃秃的老槐树下,铅灰色的天空混沌了人心。

他望着半天未开的王家大门,心凉的跟这腊月的天似的,没有一点温度。

原本觉得只要再想想办法就能见到王瑾仪,甚至想过无数次相认的画面,现在不知发生了什么,自己被王家人提防致此,以后该怎么办?

这是第几次霍英又被拒之门外,记不清了。

陈三郎长出一口气,空中一条长长的哈气冲天而起,好像心里所有的热望都吐了出来,让他像泄了气的皮球,抽干了力气。

身子跟着摇晃了一下,赶忙伸手扶住墙,软软靠在墙上,慢慢滑坐在墙边。

冰凉冻硬的地上传来寒意,陈三郎无知无觉默默坐着,直到霍英转过街角时差一点被绊倒。

“是,怎么是你?”

“大哥,……”

陈三郎搓了搓冻得通红的手,踉跄着起身,

“大哥,你不用为了我再来了,我心里……”

陈三郎目光扫过王家紧闭的大门,寒风打着旋地在门前吹起,大门前空空荡荡无人应门。

紧闭的大门堵的陈三郎几乎喘不过气,他捶了捶胸口,

“大哥,我们走吧。”

霍英低骂了句,跺了跺快冻僵的脚:“真他妈怪了,究竟出了什么事儿呐?”

只是话虽这么说,他还是忍不住陈三郎身边边凑了凑,避开风向,

“三郎你先回吧,这次我非得堵着孙威不可!”

霍英攥着独臂一脸置气,嗓门洪亮。

陈三郎拢了拢洗得发白的袖口,脚步有些沉。

这已经是半月内的第五次了。

前几次要么是门房说孙威不在,要么是远远见着人影,追到角门人就进门了。

上次被拒时,他还存着几分困惑;上上次,尚有一丝不甘。可这一次,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着,闷得发慌,连带着指尖都泛了凉。

他忽然想起前日在书院墙头,听见王家仆役闲聊,

“……小心有人别有用心……”。

霍英见他脸色发白,语气软了下来,

“我送你先回,一会儿我再来。”

陈三郎缓缓摇头,日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走到巷口时,他忽然停下,低声道:“大哥,不用再来了。”

霍英一愣:

“可或许,不管怎么样,我得知道原因!”

陈三郎抬手按了按眉心,继续往前走,背影转出巷子,慢慢缩成一个小点,他再也没回头。

这一路,陈三郎越走越慢,风卷着碎雪沫子打在脸上,像细针在扎,却是扎到心里。

陈三郎拢紧了棉袄,脚步越来越沉。

路过街角的馄饨摊主扬声招呼:

“三郎,来碗热的?”

他仿若未闻,脑袋里都是前世的画面。他咬紧牙关,坚定心里的念想拐过巷口。

看到租住的院门,陈三郎紧绷的神经忽然一松,像断了的弦,先是膝盖一软,他踉跄着往前扑,身体轻飘飘地软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