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3章
老赵头和王大柱面面相觑,不知道村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看着季如歌平静的脸,还是依言抡起镐头,对着那浅坑中心砸下去。冻土依旧坚硬,但几个人轮番上阵,折腾了小半个时辰,总算掏出一个勉强能塞进坛子的深洞。
季如歌小心地接过老童生手里的陶坛,轻轻放进洞里。坛子放稳后,她又拿出一根长长的、搓得很粗的麻绳,一头小心地埋进坛口封泥的缝隙里,另一头则一直延伸到十几步开外的一个土坡后面。
“填土,埋实。”季如歌指挥。
几个人用挖出来的碎冰渣和土块,把坛子连同那截露出的麻绳头一起埋了起来,踩得结结实实。
“都退到那土坡后面去。”季如歌指着放麻绳的地方。
老赵头他们一头雾水,跟着季如歌和老童生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土坡后面。季如歌蹲下身,拿起那根麻绳的末端。绳子上似乎沾了些黑乎乎的粉末。
“捂上耳朵。”季如歌说了一句,从怀里摸出火折子,吹亮了,凑近那麻绳末端的黑粉末。
老赵头他们下意识地捂住耳朵,眼睛还死死盯着埋坛子的地方。
嗤——!
麻绳猛地冒出一溜火花,像条受惊的火蛇,飞快地朝埋坛子的地方蹿去!速度极快,眨眼就没入土中!
轰!!!
一声沉闷得如同地底巨兽咆哮的巨响,猛然炸开!脚下的冻土狠狠一抖!
埋坛子的地方,一大片冻土像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猛地掀了起来!
泥土、碎石、冰渣混合着浓烈的硝烟味,冲天而起,又噼里啪啦砸落下来!
老赵头只觉得耳朵里嗡嗡直响,像是塞进了一窝马蜂。他被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目瞪口呆地看着前方。王大柱和另外三个人也全傻了,张着嘴,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鸡。
烟尘和硝烟缓缓散去。
埋坛子的地方,出现了一个巨大的、不规则的深坑!坑底和坑壁不再是铁板一块的冻土,而是被炸得松软、翻开的深褐色泥土!坑的直径足有丈许,深也快一人高!刚才他们五个人吭哧瘪肚挖了小半天的成果,跟这个大坑一比,简直像个笑话!
季如歌放下捂着耳朵的手,走到坑边看了看,脸上没什么表情,只说了句:“行了。”
老赵头连滚带爬地扑到坑边,用手扒拉着坑里松软的泥土,入手冰凉,但不再是那种砸不动的死硬。他抓起一把土,攥在手里,又松开,泥土簌簌落下。
“神……神了……”他喃喃道,声音发颤,看着季如歌的眼神,像是在看庙里的雷公爷。
消息像长了腿,当天就传遍了万福村。河滩上炸出个大坑的事,比雪村的蓝光冰灯还让人震惊。
第二天一大早,河滩上破天荒地挤满了人。不只是原来该出工的劳力,连许多不用出工的老人、抱着孩子的妇人,都跑来看热闹。他们围着那个巨大的、散发着淡淡硝烟味的深坑,指指点点,啧啧称奇。
“我的老天爷……这……这是咋弄出来的?”
“听说是村长弄的响儿!跟打雷似的!”
“一响就炸这么大个坑?这比一百个壮劳力挖三天都强啊!”“村长有仙法?”
季如歌站在坑边,身边放着那个熟悉的旧陶坛,还有几捆搓好的粗麻绳。老童生拿着炭笔和粗纸,紧张地站在旁边。
“顺着这坑,往前挖。”季如歌指着水渠规划的方向,“挖够一段距离,就埋一个坛子。埋法跟昨天一样。”
这一次,不用抽签,不用催促。赵石头第一个跳进坑里,抓起铁锹就铲那松软的泥土,动作飞快。
其他人,包括昨天跑掉的那些,也都争先恐后地涌上来,抢着拿家伙什。铁锹铲土的声音“嚓嚓”响成一片,不再是那让人绝望的“哐哐”声。
“村长!这边挖好了!够埋坛子了!”王大柱在刚挖出的浅沟尽头喊道,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兴奋。
季如歌走过去,老童生立刻在纸上记下位置。她小心地放下一个坛子,埋好,引出一根长长的麻绳,末端沾着黑粉。
“都退开!捂耳朵!”赵石头扯着嗓子吼,俨然成了现场指挥。
人群呼啦一下退到远处土坡后,个个伸长了脖子,又紧张又期待地捂着耳朵。
嗤——轰!!!
又是一声沉闷的巨响!大地震颤!新的泥土和碎石冲天而起!
硝烟还没散尽,男人们就吼叫着冲了上去,挥舞着铁锹,把炸开的松土铲开,清理出新的工作面。
效率比之前快了十倍不止!整个河滩上尘土飞扬,人声鼎沸,竟比雪村入口还热闹几分。
老童生跟着季如歌,沿着规划的水渠线一路埋设、引爆、记录。他手里的粗纸上,很快画满了一个个标记点。
他一边记,一边忍不住偷眼看季如歌平静的侧脸,心里翻江倒海。那陶坛子里装的到底是什么东西?这威力……太吓人了!村长到底从哪里弄来的?
季如歌没理会他的目光。她看着热火朝天的河滩,看着那些因为不用再硬啃冻土而迸发出巨大热情的村民,看着水渠的轮廓在一声声沉闷的轰鸣中,一点点向北延伸。
夕阳西下,把河滩染上一层暗金色。一天的爆破和挖掘暂时停止。新炸开的松土堆成连绵的小丘,一条歪歪扭扭、但深阔的沟壑雏形,已经清晰地躺在了冻土之上。
男人们拖着疲惫但异常兴奋的身体往回走,议论声比北风还响。
“痛快!真他娘的痛快!”
“一响一个坑!比啃冻土强百倍!”
“照这么干,开春前真能把水渠挖通?”
“村长说了行,肯定行!”
村行政楼里,老童生把那张画满标记点的粗纸小心地铺在桌上。季如歌拿出一个旧木盒,打开。里面是码放整齐的十几个旧陶坛,坛口都封得严严实实。
“明天,接着放。”季如歌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