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九十八章 怎敌她活着
方应霜道:“祭天台的贪腐案,本官知道你就是为了这个案子来的。实话说看到现在的你,直接抓了才对。”
“但是,你背后有平南郡王撑腰。本官看在他的面子上,姑且听听看你有什么辩驳。”
他说出来的话有几分轻视和傲慢,闫欣还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了一丝意味不明的挑衅。
“说实在的,”闫欣叹了口气,说:“听到你说是因为平南郡王才给我这么一个机会,我不知道该怎么表态。”
“我确实挺感谢郡爷对我的厚爱。但这话不能乱说吧?”
方应霜问:“事实如此,为何不能说?”
闫欣回道:“我有自知之明。在大魏,我就是个早该死的通缉犯。平南郡王在朝堂上名声再不好,却也从未做过什么有损朝廷利益的事。可您这番话,就像在说,平南郡王包庇贪腐案的通缉犯。”
方应霜挑眉。
“所以,这话有错吗?”
闫欣正色道:“错了。在天机阁守祭之前,郡爷根本不知道我真实身份。之所以带上我,不过只是想查些天机阁有关线索,而我恰好擅长这一方面。”
方应霜失笑,说:“哦。那后面呢。”
闫欣道:“守祭之后,到现在为止我之所以能安稳站在两位大人面前,原因为何两位应该很清楚才对吧。毕竟两位都跟我谈条件了。”
方应霜指着她,和云长青道:“好一张嘴。不错,留你这一命都是为了今天。如此看来,和平南郡王确实没有直接原因。”
闫欣当即接话说:“那么既然有条件,我也提一点除了性命之外的要求。好像也不过分吧?毕竟,我若只是为了保命,也不算是什么太难的事。”
方应霜深吸了口气,将浑身上下的循循善诱气息收敛了。
接着,整个人显出一股子迫人的威慑。
“本官在算账上从未出过错,所以在这个案子上我想看看能不能在你这儿栽跟斗。这就是我的条件。”
闫欣直视着他,片刻后点头道:“好。那云大人呢?看您心神不宁,可是因外面出的命案不太好处理。不过您也别这么着急。”
云长青脸色一直不太好看,但气势上却不像应霜这样喜欢换拿身高压迫人。
他低声快速开口说道:“我的条件即是圣上的要求,我要你解开天机阁底的机关。”
闫欣却在这句话后沉思了片刻,反问道:“那我可要提醒提醒云大人了,解开之后的结果,对云家来说可能不是什么好事。”
方应霜在闫欣点下头之后就放开了摆出来的架子,这会更是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幸灾乐祸神情,抢话说:“哎呀,那兄台可要三思。我看今日这祭天台如此热闹……外面的事没完呢,里面又出了事。怎么看都是有人故意在捣鬼。这推波助澜之人,怕是就等着您一句话呢。”
云长青冷哼道:“我若是怕了,今日也不会站在这里。”
这不是闫欣和云长青第一次交锋。相对于方应霜前面的试探,闫欣其实更警惕云长青。
从前他对自己的了解,远超闫欣的预期。这个人表面上看着好似处处都被她压制,但是他几次都能恰到好处地将自己逼到绝境。
每次她绝地重生之后,云长青的举动总让闫欣总有种不知他究竟是在针对自己,还是在利用自己的错觉。
闫欣不喜欢这种模棱两可的界限,她往前一步,扬声道:“云大人,关于您的条件,我也有个要求。”
方应霜笑了声,看着云长青说:“独独给你提要求,看来这儿只有你身上藏了什么东西。”
云长青嗤笑道:“说得好似你身上没藏东西似的。我没有接受这一条的理由,驳回。”
闫欣跟着说:“不接受也行,那我就会有点口无遮拦了。”
云长青道:“嘴长在你身上,口无遮拦的后果自己能负就成。既然要办事就麻溜地将人带上来,我们赶紧开始吧。”
方应霜哄着女儿下去将闫欣带上来。
方婉莹在一旁听了他们之间的谈判,见双方明明实力权力都是天差地别,结果竟然谈处了势均力敌的效果。
她对闫欣多了许多好奇,下来时便多打量了几分,问:“你前面是在诓骗我吗?为了让我带你进来。”
目的已达成,闫欣也没有隐瞒的必要。
她思索了片刻,老实说:“救你进来没有,身世也不算我胡诌。只是添油加醋了一些。”
方婉莹仔细回忆了片刻,又说:“那……事情完结之后,你能把真的告诉我吗?”
闫欣不想说:“我家的事,你问你爹,他就能清楚明白告诉你。”
除了尤乾陵之外,那些方应霜都不清楚的事,闫欣认为也没必要告诉外人。
方婉莹苦恼着说:“但我觉得当事人说出来的话,比外人评述要真实一些。就好比我从前在外面听人提到闫家的传闻,和当面跟你接触之后听你说起的想法,完全是不同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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闫欣忽然发觉方婉莹在思虑方面跟自己有点相像——他们的想法大有偏向于寻求最为真实的一面。不愧是算盘精的后代。
但她还是要拒绝。
“算了吧,我没和外人哭诉自家悲惨遭遇的习惯。世人到底是怎么想我家,我父亲,对我来说,根本不重要。”
方婉莹微愣,她下意识停住了脚步,站在原地看着闫欣脚踏实地的迈步上前。
“但你还是想要一个真相,不是吗?”她显出一点苦恼,说,“倘若真相不是给世人看的话,那它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
闫欣回头,轻描淡写地说:“当然是为了我自己啊。我家人都死了,他们的人生已经走到尽头。真相对于他们而言毫无价值。只有我的人生还很长,我需要真相给予我一点前进的方向。”
她难得在心底生出了一点忧伤,继续喃喃着说:“世人的事,世人自己会解决,我瞎操心些什么呢。”
方婉莹生平第一次听到如此自我的说法,说实在当真是颠覆了她所有的处世想法。可又觉得这些想法新奇,便朝闫欣追了两步,看着她坚毅的面庞,说:“那你在乎的那些人呢?你也不想告诉他们吗?”
闫欣立即回道:“我家的事,跟他们有什么关系。我在乎的人通常也同样在乎我,我为何要把自己的负担加诸在他们身上。”
“我自己就能扛得起来的事,告诉他们未必就是好事。”
“那多孤单。”方婉莹不赞同道。
闫欣想起了尤乾陵,和尤乾陵身后站着的很多人。
那令人羡慕的一家子,每个人都在用自己的方法扛起真相,谁都不愿意用这个枷锁去套牢自己最重要的家人。
“不孤单的。”闫欣说,“有时候,想到某个人或者某些人的时候,他们就会给你前进的动力。自己走的路上,也并不一定要有人跟自己并肩而行才能往前走。”
方应霜这时候回头,朝她们说:“观月楼只有她能跟我进去。婉莹在外面,或者你自己到处走走也可以。观月楼的风景确实不错。你从前就吵着要看。”
“我为何不能进去啊,”方婉莹不高兴说,“人是我带来的,即便是要落罪,我也有分。爹你不能厚此薄彼。”
闫欣问:“厚此薄彼是这么用的吗?”
方应霜正色教训说:“回去好好去国子监上课,丢人。”
方应霜一手拦着会自行闭合的观月楼大门,让闫欣先进去,自己和方婉莹道:“接下来关系的是大魏国运的大案,你要知轻重。”
方婉莹往前走的脚步一下子停住了,她看着闫欣的的背影,问:“她怎么就可以。”
方应霜眼里驳回,顺便还絮叨吩咐,道:“我还在没死呢,轮不到你来背。你刚经历了生死大关,陪着你一起来的侍女要急疯了,快去寻人家报个平安吧。还有,回去跟你娘说一声,就说我近几日都要留在祭天台办公务,家里就让她看着点。”
说完,他又叹了口气,没忍住伸手轻拍了一下她的头顶。
“懂事点。快些去吧。”
方婉莹听完了吩咐,就被方应霜放开的门拍在了门外。
她不信邪地上去摸索着那精雕细琢的木门,却发现这门和家里那些木雕门外观上没什么区别的,可门内部却是糊上了一层厚重的铁板,站在外面的她,不仅什么都看不到里面的光景,也听不到里面的任何动静。
甚至那门都是纹丝不动的样子。
迟迟不见这位大小姐下来的守卫站在台阶上看着她鬼鬼祟祟地抠门板,万分无奈地开口道:“方大小姐,您不能在这里久留。要不要我们送您出去?”
方婉莹负气道:“不用,我很懂事,我自己能走。”
观月楼外头看着就很细致。
但走进去才会发现,外面看得见的那些琼楼玉宇,只是九牛一毛。楼内的器具,摆设竟然都是闫欣不曾见过的机巧技艺所造。
装饰精雕细琢,机关恰到好处的严丝合缝,摆设更是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只需走两步,看着这些东西根据她的出现,殷勤地做了待客工作,便能感受到什么叫做大师之作。
闫欣边走边本能地盘算着自己能做到几分程度。
走到最后只剩下一个念头,好在机关都是她熟悉的。
日后她还有机会去填补自己的不足之处,这些机关摆设再厉害,也敌不过她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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