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初穗常常天不亮就出发拍摄,傍晚回到民宿时,也不见他的身影。
偶尔总能闻到他身上若有似无的花香,与戈壁粗粝的风沙格格不入。
这天清晨,初穗在民宿门口捡到一枚玫瑰花形状的金属片,边缘打磨得圆润光滑。
她正疑惑时,老板娘笑着递来一杯热奶茶:“顾先生天没亮就出门了,说是有批重要器材要到货。”
直到第七天夜里,初穗被窗外的引擎声惊醒。
她撩开窗帘,看见顾淮深正从悍马后备箱搬出一个长方形的箱子。
月光下,他袖口沾着可疑的木屑,右手虎口处还贴着创可贴。
“你到底在忙什么?”次日早餐时,初穗终于忍不住发问。
顾淮深慢条斯理地剥着水煮蛋:“房间的窗户漏风,我下午加固一下。”他将蛋白放进她碗里,蛋黄留给自己。
初穗云里雾里,将信将疑。
直到又过了小半个月,那个时候初穗刚和顾淮深一起从京北回来。
因为老爷子的忌日,他们在京北待了这边。
回来时西北这边的拍摄也差不多要收尾。
——
初穗拍摄完的那天,团队准备了庆功宴,地点就在民宿楼下的院子里。
戈壁的夜幕刚刚垂落,民宿的小院却灯火通明,热闹非凡。
老板娘特意在沙枣树上挂满了红灯笼,暖黄的光晕随风摇曳,将斑驳的光影投映在土墙上。
烤全羊的香气混合着孜然的辛香在空气中弥漫,炭火堆里不时蹦出几颗火星,像坠落的星星。
“初导,这杯必须干了!”摄影师老张满脸通红地举着酒杯,杯中的沙枣酒在灯光下泛着琥珀色的光泽。
团队的小伙子们已经围着篝火跳起了舞,靴子踏在夯实的土地上,扬起细小的沙尘。
初穗笑着抿了一口酒,突然腰间多了一只温热的手掌。
顾淮深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下巴轻轻搁在她发顶:“少喝点。”
他声音低沉,呼吸间带着淡淡的薄荷糖气息,显然刚漱过口。
初穗注意到,他今晚换了件崭新的黑衬衫,袖口的铂金袖扣在火光中闪着细碎的光。
“顾总也来一个!”众人起哄着递过酒碗。
顾淮深罕见地没有推拒,仰头一饮而尽。
“你们尽兴,她我先带走了。”
在众人错愣的目光下,顾淮深当众牵着初穗的手腕,抱着她上了门口那辆悍马。
路上初穗问他们要去哪,顾淮深也只是回了一句去了就知道了。
悍马碾过碎石路的颠簸让初穗回过神,发现车窗外的景色愈发陌生。
半个小时后。
月光将沙丘镀成流动的银带,远处忽然亮起一道璀璨如星河的光带,在漆黑的戈壁中格外醒目。
顾淮深始终紧握着她的手,指腹无意识摩挲着她的指节。
感觉到车子的方向正是朝那处光亮驾驶去,初穗感觉自己心跳加速,有个预感呼之欲出。
转过最后一道沙梁,一座巨大的穹顶建筑骤然出现在眼前。
初穗觉得这大概是这辈子大概唯一一次能在沙漠中看见一座高自己好几倍的花房。透明的玻璃幕墙折射着万千星辉,穹顶内部浮动着淡紫色的光晕,像是把整片银河都装进了建筑里。
她屏住呼吸,被顾淮深抱下悍马。
在花房入口停下,才看清外墙爬满了经过培育的耐旱蔷薇,花瓣在夜风中轻轻颤动,每一朵都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嘘,闭上眼睛。”顾淮深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初穗顺从地阖眸,却听见机械齿轮转动的轻响,紧接着是馥郁的花香扑面而来——那是混合着戈壁沙枣、雪莲花与玫瑰的奇异芬芳,温热的气息裹着细碎的花瓣拂过她的脸颊。
顾淮深带着她走进温暖的花房里。
“可以看了。”
初穗一睁眼,花房内部恍若梦境。
穹顶垂下数百串星光灯,在地面投下细碎的光斑,中央水池倒映着银河,锦鲤拖着缀满夜光珠的尾鳍游弋。
旋转花墙缓缓转动,每一面都镶嵌着照片。
她认得出,那是她之前留在半山别墅阁楼的那些照片。
所以,那天看见的那个长方形木箱里,装的都是照片吗。
当初穗被带到花房中央,面前的玻璃突然亮起。
一部微型纪录片开始播放——镜头里是她在热带雨林追踪犀鸟的身影,在沙漠绿洲测量水质的侧脸,在雪山之巅调整镜头的专注神情。
这些瞬间,都被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录下来了。
初穗只觉得鼻尖泛酸。
等回头时,顾淮深已经单膝跪地,身后的花墙轰然分开,露出铺满玫瑰的阶梯。
他手中的戒盒打开时,一枚钻戒在星灯下闪烁:“这些年,你记录世界的时候。”
顾淮深的声音在颤抖,“我一直在学习如何记录你。”
“穗穗,你是闯入我生命的变数。”
“自从父亲母亲去世后,我埋怨爷爷,甚至后悔为什么自己出生在顾家,当年跟你结婚确实是权宜之计,为了抵抗爷爷安排的联姻。”
“可是也因为你,我开始学会了用你的视角看世界。”
他握住她微微发凉的手:“你走后,我找罗西吃了好多药,可是都抵不上那天偶然发现的那张照片。”
“原来,这些年我活得越来越封闭,也越来越患得患失。”
“但好在,你现在还愿意站在我面前。”
“前面的路我不合格,接下来的路,你愿意给我一个合格的机会吗”
这是初穗见顾淮深第一次一次性讲这么多话,她觉得脑袋晕乎乎的,现在感知到的一切都十分的不真实。
对于喜欢顾淮深这件事,她向来不求回报,跟他协议婚姻确实是例外。
一开始以为自己能假装安然无事,时间一到便离开,没想到中间这几年会发生这么多事。
初穗眼泪终于决堤,滚烫的泪珠砸在顾淮深交叠的手背上。
她颤抖着伸出手,任由他将那枚承载着无数心意的钻戒套上无名指,钻石的凉意与他掌心的温度交织,在她皮肤上烙下炽热的印记。
“我愿意。”她的声音哽咽得几乎破碎,却字字清晰。
早在京北国际,她被祝敏霸凌困在男厕里,被同学围观,加上当时的许夏还不清醒,那天初穗上过学校的天台,想着一跃而下所有烦恼就都没有了。
然而顾淮深出现了,从他那天出现在天台救下她起,初穗就已经把余生的镜头都留给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