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舷窗外的云层被夕阳染成蜜橘色，初穗捏着登机牌的手指没动过。
她盯着座椅后背屏幕上跳动的航班信息，身旁的秦方好正将护颈枕套进脖子。
毫无意外，五个人中三个合同到期的都已经离职。
毕竟这份职业太过于危险。
ben已经被总部调去其他团队，现在那片雨林只剩下莱在带他们。
行李架上的摄影包随着飞机轻微晃动，秦方好瞥见露出一角的镜头盖，她伸手将包往里推了推，帆布触感带着熟悉的粗糙。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轻声开口。
“哎，也不知道莱带那群新人会不会带不过来。”
“一下子走了三个人，还算熟悉的ben还被调走，也不知道总部是不是故意的。”
话音未落，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莱发来的消息，配图是新搭好的观鸟高台，镜头里几只翠蓝雀正在他掌心啄食。
候机厅的记忆突然翻涌上来。
临别时ben把收藏多年的鸟类图鉴塞进初穗怀里，书页间夹着用树脂封存的蓝尾鹊羽毛；kim难得摘下标志性的墨镜，镜片后的眼睛布满血丝，却笑着往她们行李箱塞了两盒澳洲特有的鸸鹋油膏药——“治跌打损伤的，留着防身”。
怎么说大家也朝夕相处了几年，曾经多少次出生入死，命都是绑在一起的。
原来分开这么简单。
一个不经意的决定，可能大家的人生轨迹就都纷纷错开，再次见面，不知道什么时候
察觉到秦方好低落的情绪，初穗感同身受。
“其实这次任务挺顺利。”她笑了下，开口，指尖划过座椅扶手的纹路，“没遇上暴雨山洪，也没被毒蛇咬”
“要不，我们现在回去”
说实话，如果不是好姐妹坚持，初穗还真说不定会继续续约。
岂料初穗话一出，秦方好脸上的惆怅瞬间消失殆尽，猛的摇摇头。
“之前你差点摔下三十米高的断崖。”秦方好猛地转头，额角碎发扫过护颈枕，“那天要不是kim拽住你的登山绳”
她的声音陡然发紧，想起当时初穗悬挂在半空，摄像机还死死抱在怀里，脚下是蒸腾着雾气的深谷。
见状，初穗笑了下。
明白秦方好是真的关心自己，不然自己也不会这么容易就被她劝回国。
“谢谢你，好好。”
——
机舱顶灯暗下来时，空乘开始分发晚餐。
当飞机穿越国际日期变更线，初穗终于歪头睡去。
秦方好轻轻取下她滑落的耳机，播放列表里循环着一首不知名的民谣，旋律像极了雨林里此起彼伏的鸟鸣。
云海之下，祖国的海岸线正在夜幕中舒展。
秦方好摸出贴身口袋里的金属徽章，上面镌刻的鸟雀图腾泛着冷光。
这是kim在登机前塞给她们的，背面刻着一行中文小字：“有缘再见”。
秦方好将近四五年没回家，落地的第一件事便是转机去了西北。
而初穗自然是先回秦安。
至于回来之前提到的关于森林开发这件事，两人都默契地打算先回国先歇一阵，后面再谈。不在国内的这几年，母亲许夏一直都有跟初穗联系。
所以她今天回来，许夏自然是知道的。
纪启明这两天在国外出差，所以许夏便独自带着小儿子来接机。
小纪随如今快四岁了，口齿清晰，时常蹦出让人意想不到的句子。
加上平日里顽皮得不行，家里的佣人都十分头疼。
以至于，每次出门都要带两个保姆一起看着。
秦安市机场到达厅人潮如织，电子屏不断滚动着航班信息。
许夏踮着脚张望，怀里抱着的小纪随突然扭动起来，肉乎乎的手指指向远处的巨型熊猫玩偶：“妈妈！要那个！”
“等姐姐们出来再买好不好？”许夏试图按住儿子不安分的身子，可纪随已经像只泥鳅似的滑到地上。
她慌忙弯腰去抓，指尖却只碰到孩子t恤的衣角。
担心初穗出来找不到自己，许夏顾不上太多，只好示意剩下两个保姆去跟着纪随。
五分钟后。
“穗穗！”许夏朝着通道口那个熟悉身影拼命挥手，指甲在掌心掐出月牙形的红痕。
人群如潮水般涌动，初穗拖着行李箱挤出来，听到熟悉的声音，抬头看去。
两人视线相撞的刹那，许夏的膝盖突然发软。
三年前看起来总是带着一层薄薄距离感的姑娘，此刻像是被风雨打磨过的竹子，身形消瘦却透着韧劲。
“妈！”初穗隔着围栏，抱了一下母亲。
许夏扑进女儿怀里，触到她肩胛骨硌人的轮廓，喉咙里泛起酸涩的疼。
“怎么瘦成这样？”许夏的声音闷在对方肩头，眼泪洇湿了初穗衣领，“是不是又没好好吃饭？上次视频看你黑眼圈”
她哽咽着说不下去，手指无意识摩挲着女儿手臂上的茧子，那是常年举摄像机磨出来的。
初穗对着母亲浅浅笑了下，可能是上了年纪的缘故，许夏这两年愈发爱哭了。
以往视频通话，初穗经常能看见她时不时就对着自己掉眼泪。
记忆里的母亲，眼角不知何时爬上了细密的皱纹。
“先回家吧。”初穗轻声开口。
许夏也意识到这里是公共场合，连忙抹了抹眼尾，看着女儿，重重说了句好。
初穗松开母亲，就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混着喘息声由远及近。
一名中年妇女跌跌撞撞冲过来，发髻松散，神色焦急。
“太太！不好了！”保姆抓住许夏的胳膊，指尖冰凉，“小少爷小少爷不见了！”
许夏的脸瞬间血色尽失，膝盖一软几乎要往下坠。
初穗眼疾手快扶住她。
“怎么回事？慢慢说！”初穗的声音沉稳，示意保姆慢慢说。
“小少爷非要买熊猫玩偶”保姆声音发颤，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们跟着他到玩具店正逛着，小少爷在玩具店跑了好几圈，一转眼就跑不见了”
纪随在纪家时常跟保姆玩捉迷藏的游戏，不知道是不是被玩具店高高的货架勾起了玩心。
又玩起了这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