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1. 翘错

也许时间真的是疗伤圣药,这次刘瑰虽然伤心,但是很快就放下了悲伤的情绪,拉着华书将这半年发生的事情细细地问了个遍,用饭时更是一饮一食无不用心。


两人好似回到了当年在宫中相伴的日子,若不是午后还有要事,华书真恨不得一整日都和她待在一起。


哄了刘瑰去睡午觉,华书把阿嫽誊抄好的食疗单子拿了出来,一条条地给初娆交代清楚,才转去了南乔坊。


时辰尚早,司马迁也好,其他人也好都还没来。


不过,安谙早早就来了,正站在不远处眼巴巴地看着南乔坊贝阙珠宫一般的门扉,见华书下了马车才匆匆小跑两步跟在她后头。


华书把安谙上下打量一番,她圆溜溜的眼睛虽然还有点红,但是已经消了肿。


想起她昨日那副天塌了的模样,华书忍不住调笑道:“嗯?这会儿高兴了,不想着阿雪了?”


安谙笑脸一收,噘着嘴怨声载道:“旁人做错了事都是避着,偏公主还要拿出来在我伤口上撒盐!”


华书挑眉:“胆子越发大了,敢编排你主子?”


安谙错过脸不敢再看华书,扯着阿嫽的袖子吐了吐舌头。


华书不由失笑,手指在她额头点了点,才向着南乔坊而去。


南乔朱弦遗清响,和风歌成惊鸿声。水袖翩翩参差舞,原是瑶台落云津。


南乔坊归属乐府,却是起于三十年前,历来便是长安城中文人墨客驻留之所,当年李夫人也是在此一歌惊鸿,才被阳信长公主选中献给刘彻。


如今南乔坊的当家名伶,正是华书的至交翘错姑娘。


华书与翘错相识于五年前,她乘车出行,偶遇翘错被纨绔子弟欺辱,便顺手将人救下。


华书生性喜爱美人,见得翘错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就已经是出落的花容月貌,一时惊为天人,一连十日去南乔坊给翘错捧场。


自此,满长安城的勋贵皆知南乔坊的翘错姑娘得临尘公主看重,不是可以随便拿捏的普通伶人,这才护着翘错直到现在都无人胆敢染指。


有临尘公主护佑,不止是翘错一人得利,便是南乔坊都借势解了无数纠纷。


一早知道华书要来,南乔坊倡监亲自在门口迎接,直接把华书引去了三层最僻静的厢房。


“君不行兮夷犹,蹇谁留兮中洲?美要眇兮宜修,沛吾乘兮桂舟……心不同兮媒劳,恩不甚兮轻绝……时不可兮再得,聊逍遥兮容与。”【注1】


琴音绕梁,如丝丝清流划过人的心房,女子清朗的颂歌之声更是动人至极,婉转惆怅。


华书停在帘帐外,制止了安谙掀帘的动作,直到翘错一曲《湘君》终了才走了进去。


“湘君若有灵,也当妒此曲,翘错何不唤‘君’来听?”


翘错双手轻抚琴弦,动作轻柔而优美,她微微抬眸看向华书:“闻君乐‘新相知’,忘我‘生别离’。噫吁嚱!湘水空流,侬自歌之……”


眼前美人美目流盼,隐有泪目盈盈,一嗔一怨直让人能酥半边身子,华书哪里受得住?连忙讨饶:“哎呦呦,快饶了我吧,再多的‘新相知’哪有你这‘旧相好’贴心?”


两人三言两语借着《九歌》互相揶揄一番,才肯坐在一起好好聊上一聊。


华书与翘错说话,安谙等人则跟着翘错的小婢去一旁吃茶点喝甜酒,几个人叽叽喳喳地讨论是桂花酿好喝还是青梅酒醉人,吵得华书也不禁端起来尝了一杯。


她平素不爱饮酒,但在边郡喝了几次莫名地有点喜欢那股子醺醺然的感觉,一时贪嘴连着喝了好几杯。


翘错连忙抬扇打住:“我的小祖宗,这酒喝着甜,但很是醉人的,当心着些。”


华书悻悻停了手,把玩着手中玉酒樽突然问道:“你有杏花酿吗?”


翘错不明所以地摇了摇头:“只有桃花酿,你若想要,一会儿带一坛子走吧。”


华书叹口气摇了摇头。她有些怀念埋在符起帐脚的那十几坛子酒,八成已经被雁守疆起出来充公了,也不知都便宜了哪几张嘴……


闲话毕,华书便说起正事。


南乔坊这样的地方,历来是情报讯息传播最快的地方。


勋贵行商,文人侠客,往来频繁,三两杯酒水下肚,若再有娇娇美人捧着,什么话都敢拿出来吹嘘,是出了名的流言发源地。


这几年来翘错一直在帮她收集各处讯息,整理成册定时报送。


华书从前没有什么雄心壮志,一般收到了也当是看个乐子,不时拿个把柄出来逗逗像公孙敬声那样与她不太对付的人,权当是消遣了。


可此时再看这些讯息,又有了不一样的感受。


从前她只知晓刘彻对朝堂的掌控堪称空前,但是皇权之下是如何境况,并不在她的关注范围内。今日与翘错再聊,也忍不住感叹难怪刘彻因卫青薨逝而悲伤难以自持。


朝中皇权集中,一在陛下,二在太子,诸侯王的势力在推恩令之下本来已经没有太大威胁,但是随着卫氏外戚没落,军权分散,便难以达到原本压倒性的威慑。


如今的武将团体,李广一脉败落,只有一个李陵尚未完全长成;公孙敖、苏建因战不利被贬为庶人;高不识因虚报军功被夺爵位;浞野侯赵破奴父子二人双双被俘;按道侯韩说起起落落堪为将才却不足为帅,符离侯博德也被削爵,如今领强弩都尉之职驻守居延。


这贬得贬,罚的罚,不受重用的不受重用,华书也禁不住在心里感叹时运不济,新一代还未长成,老一辈却因谋私被褫夺,怪不得刘彻着急启用李广利。


再不扶持几个人,只怕皇权都有可能动荡,也难怪刘彻之前一心希望华书为太子妃。


她之前以为刘彻此举是为了储位稳固,可的确如孟青妍所说,刘据身后有稳居后位的皇后,有一门双公卿的公孙贺,便是刘彻都不止一次夸过太子稳重,将来定然可以成为以文治国的明君。


便是扶持李广利,刘彻也将李夫人之子放在皇后膝下教养,巩固储君地位。


哪里还需要天之骄女给太子之位加码?


可是,大汉需要。


大汉,皇权,需要一个天命所归,天之骄女做一国之母,再顺理成章不过了。


只是从来没有人在意过华书的想法罢了。


朝中形势梳理得差不多时,司马迁也终于来了。


安荣在前匆匆几步就攀上三层,一进厢房就往窗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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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趴,暗戳戳地往下看,瞧得华书也好奇了起来,跟着凑了过去。


只见楼下一个身穿深灰色深衣的男子,垂头遮目地走了进来。


他缩着肩膀紧紧贴着墙根疾走,目光钉死在脚下三尺之内,凡有托着茶点的姑娘经过,他立刻便侧身面壁,屏息凝神,直到人走开了才仓皇走上几步。


每一步,都透露着踏入禁地的煎熬。


“啧……”华书不禁感叹出声,“真是为难外傅了……”


安荣闻言立刻嘿嘿笑出了声,华书嘴上说着为难,可语气分明是幸灾乐祸啊。


眼见着司马迁千难万险地上了楼,走到了厢房门口,华书突起一脚踹在了安荣腿弯处,把他踢得一个趔趄。


安荣看热闹正看得兴致勃勃,被华书踹了一脚还有些懵,挠挠头正想问,就见华书板着脸道:


“你也忒不懂规矩了!明知外傅不适应此处,你不说领着人走,竟然把他一个人扔在下头,让外傅左右为难,该当何罪?”


司马迁:“……”一口质问的话卡在嗓子眼,不知当讲不当讲!


像是才看见司马迁一般,华书匆匆迎了上去,也不等他见礼,直接握住司马迁的小臂,水灵灵的眼睛仿佛含着感动的泪水:“辛苦外傅了!”


司马迁:“……”是讲不得了!


吭哧吭哧半天,司马迁委委屈屈地蹦出一句:“公主若真心疼臣,可否去跟青姨说说情?半年了,那些典籍我也才抄录了一半,再抄下去我年都不用过了,行行好饶臣一命吧!”


“呃……”


华书这会儿是真有点心疼了,司马迁可是一心一意为了她,才开罪了孟青妍,当真是遭受了无妄之灾。


她郑重地拍了拍司马迁的肩膀:“外傅放心,这件事就交给我,今晚保准给你办好!”


司马迁终于松了口气,被阿嫽引去里侧坐下。


不多时,另外几人也纷纷赶来:


尚书台小吏闻之显、长安县亭属吏狱掾丙吉、户曹掾仓敏、盐官小吏平准、马政小吏马少识等人。


最后还来了一个华书意料之外的人:常惠。


华书不禁扭头去看翘错。


翘错颔首道:“今日既都是公主的人,奴也斗胆求个恩典,想要帮常惠谋个职。”


常惠与翘错自幼相识,行事不卑不亢,格外严谨,如今正是用人之际,华书自然愿意扶持,只是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好给他放到哪里去。


暂时应承下来,华书才重新看向几人。


这些人除了司马迁能拿得出手,其余人等放在勋贵之间都是微不足道的小吏,看都不会多看几眼,可却都是华书一手扶持起来的。


他们除了丙吉是因故获罪被贬,剩下的无一不是出身贫寒,身负才能却无处可施,被华书发现后推举上去的。


若说高官贵戚,与华书交好的自然不知凡几,但是利益交互之间能让她放心用的却是寥寥,一个不慎甚至可能引火上身,故而,为了安全起见,华书今日仅召了这几个人。


尚书台掌管各地报送文书,县亭掌管长安治安与户籍,盐官主理商贸,马政可观皇室出行。


官职虽小,却无一不是以小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