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9章 谢世子的前世

男子是短发,看起来干净利落,显得他眉眼深邃俊朗。

他身后是十来个或头发发白,或身材发福的六七十岁的老头,他们都是叶桢认知里的古人打扮。

再往后一排是和时晏年岁相当的中年男子。

最末尾是一群年轻后生,大家都站得板板正正,整整齐齐。

叶桢视线快速略过,又回到短发男子身上。

在叶桢看短发男子时,男子亦看着她,眉眼带着笑意,很是慈祥,“是个好孩子。”

叶桢猜到了他的身份。

曾祖母的双胞胎弟弟时星澜,小名阿布,那个幻化成灵的曾舅公。

但她不知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

语气是长辈的语气,容貌却只有二十多岁,虽已被阿爹提前告知了许多事,但真正见到人,还是觉得这个世间有些玄幻。

时晏行礼,“阿晏见过舅公。”

叶桢亦跟着行礼。

时星澜笑着点头,“好,好,都是好孩子。”

时晏又和他身后站着的一排老头见礼,“见过大表伯,二表伯,三表叔,四表叔……”

叶桢跟着一一行礼。

这些都是时星澜夫妇和他的五个大舅兄的儿子们,都是叶桢祖父的年纪,纷纷面目慈爱地夸赞她。

见过长辈,接下来便是时晏的同辈表亲们,再接着就是和叶桢一个辈分的上前和时晏见礼。

格外有序,但脸上都透着真诚笑意。

来岸边接他们的都是男子,足有几十人,光见礼都费了不少功夫。

王夫人几人看的目瞪口呆,同时又感叹濮国皇室的和睦团结。

时星澜是大魏的亲王,却和五个舅兄处的亲如兄弟,连带着他们的后辈们都亲密的很,两个姓的娃一起排辈分。

王夫人自觉见多识广,有点看人的本事,但她没在这些人脸上看到一点算计。

有种颠覆以往对皇家认知的感觉。

她们也纷纷上前彼此见礼,受到了热情招待,跟着一起到了濮国皇宫,又看到了濮国皇室的女人们,又是一番见礼。

女人们比男人们擅长表达多了,纷纷拉着叶桢几人不要钱的夸赞,又问王夫人他们大渊的情况,双方一聊,距离一下子拉近了。

连殷九娘这种话不多的,都和几个年纪相仿的妇人聊得热络。

实在是濮国皇室的女人们太好客,还真诚善聊。

就是整个大殿似进来几百只鸡鸭,声音从角角落落发出来。

最终,晚宴开始时,时星澜开了口。

“人太多了,吵得脑袋嗡嗡疼,老大,你们都去隔壁用膳。”

他口中的老大,是他大舅兄的长子,如今快七十的濮国皇帝。

濮帝有些哀怨,“姑父,您又嫌弃我们。”

时星澜摆摆手,“你们年纪大了,一个个肃着一张老脸,影响客人用膳。”

濮帝兄弟十来个,“……”

谁年纪大的过您呐。

可姑姑姑父好不容易回来,这样全家团聚的日子,他们很想和老人家一起吃顿饭那,便求救的眼神看向他们的姑母。

他们的姑母星儿公主如今八十多岁的年纪,却依旧是十八岁的容貌,还烫着一头时髦的大波浪。

她是鲛人,本也该顺其自然的老去,但她嫁的是灵,夫妻交合受灵气加持,亦得了这容颜不老长寿的福气。

她年轻时就是个万事不管,备受宠爱的小公主,嫁去大魏后,公婆姑姐丈夫更是将她当做掌中宝。

如今虽做了太婆的年纪,依旧是娇娇憨憨的样子,“乖,姑姑离开前,再专门和你们聚。”

濮帝老兄弟们听了这话,似得了糖果的孩子,欢欢喜喜带着各自的妻子离开。

时星澜又看了眼乌泱泱的人,再次开口,“孙辈四十以上,曾孙辈十五岁以下出列,也去隔壁餐厅。”

又打发走了一批,殿中这才清净了不少。

因而一道舒气声显得格外清晰。

叶桢顺着声音看去,见是个和曾舅婆一样满头卷发的姑娘。

姑娘肤色雪白,唇不点而红,圆圆的脸,精致的五官,再配上那头海藻般披散的长发,似山间灵,海中妖,天上仙。

对上叶桢的视线,姑娘朝她眨了眨眼。

刚刚彼此见礼的时候,已经认识了,是十三叔的女儿,小鱼儿。

她今年十二,因能被留下而长舒一口气。

小鱼儿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就知道太爷太奶还是最喜欢鱼儿的。”

又朝时星澜抱拳,“谢太爷不驱之恩,鱼儿定招待好客人们。”

时星澜笑着指她,“小活宝。”

旋即看向王夫人几人,笑道,“见笑了,孩子太多,闹得慌。

你们远道而来,第一顿得吃好,今日好好休息,明日让他们带你们去玩。”

“您客气了。”

王夫人作为代表与他寒暄。

真奇怪,有些人明明就是年轻着一张脸,可你就会下意识将他当成长辈敬着。

用过饭后,时星澜又将其余子孙打发走,屋里只剩下时晏几人。

他先看向时晏,“最近那边事忙,我与你舅婆明日就回去了,你成婚若我们不得空就不过来了,礼物你舅婆已经派人送去你府上。”

“成婚?”

殷九娘诧异。

时晏要娶别的女子,那惊鸿怎么办?后娶的会不会对桢儿不好?

殷九娘霎时间想了许多。

时晏则问道,“她要回来了?”

他声音虽平静,但细听难掩激动。

时星澜则道,“你不是猜到了吗?”

时晏是猜到了,可他不知是几时,但听舅公这话,应是最近了。

叶桢也明白这意思,欢喜道,“谢谢曾舅公。”

殷九娘这时才反应过来,这位老祖宗的话里的意思,想到又能见到好友,她也开心同时星澜道谢。

“这件事与老夫无关。”

时星澜笑着看向叶桢,“都是这孩子的功劳。”

旋即,他又拿出一粒药送给殷九娘,“你将我们家的孩子看护的很好,无以为报,这粒丹药还请笑纳。”

殷九娘不知那是什么药,但听得时晏催她,“收下吧。”

她便道了谢,却听时星澜又道,“你如今是阿晏的妹妹,便也是我时家人,孩子出嫁,娘家自要准备嫁妆。

你舅婆也将你的嫁妆准备妥当,一分为二,一份送去东梧,一份待你离开时带走。

人生短短数十载,前头苦难已过,往后尽可随心随性,万事有大魏。”

殷九娘泪目。

她没想到,素昧平生的人会为她准备嫁妆,会愿意成为她余生的依仗、

她也明白时星澜将一半嫁妆送去东梧的用意。

大魏在告诉东梧,往后她殷九娘就是大魏的人,无论从前如何,她如今都当得起这东梧皇后。

而值得时星澜说出来,他们送去大魏的嫁妆,定是于东梧民生有利,是东梧百姓感激的。

他们在给她铺路,铺她往后若想回东梧便可随时回的路。

想不想回是一回事,能不能回又是另一回事。

殷九娘欲起身同老两口鞠躬道谢,却被一道内力拖住,时星澜笑呵呵道,“一家人,不外道。”

“谢谢。”

殷九娘发自内心道谢。

时星澜夫妇始终都是笑眯眯的,看人的眼神满含慈悲和怜爱。

他又看向崔易欢,“我知你为何而来。

那孩子原是我阿姐的贴身护卫燕青,当年他为找外援救我阿姐,被奸人追杀。

彼时,你是深山猎户家的女猎头,朝他搭过手,助他暂时摆脱追杀。

后他被刺客杀于山中,被野兽分食,你在山中打猎时,又射杀了拖走他尸骨的野兽,并替他葬了碎骨。

他是个记恩的,投胎他妹妹腹中,做了一辈子富贵人后,得知你此生有难,便又入了你腹中,报你前世搭救埋骨之恩。”

可娄听兰在谢世子出生后便死了,他们母子根本没相处的机会,如何报恩?

叶桢倏然明白了娄听兰重生的机缘,“义母重生与世子有关。”

崔易欢早已是泪水连连,巴巴地看着时星澜。

时星澜颔首,“娄夫人命中有躲不开的一劫,你被舒六娘谋害后,下葬时是戴了魌头的。

那是民间做法事驱邪镇魂专用的器具,死后戴上魌头,魂魄将被永久镇压在尸身内,不得往生。

唯有血脉相连之人,以自身功德才可破此局,谢世子为人良善,忠君爱国,功德无量,可换你重生。”

“竟是我的儿……”

竟是我的儿救了我。

崔易欢泣不成声,她也顾不得去想舒六娘在她尸骨动手脚的事,好艰难才问出自己想问的,“那他现下如何?我们可还有母子缘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