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7章 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
谢霆舟头也不回地跨出了皇帝寝殿。
皇帝心口就是一紧。
偏皇后还在叫嚣,“他装的,他哪里舍得真不要这太子之位,若不要他去年就不会回京……”
气急之下,她突然想,如果太子没回京就好了,他继续在边境做他的侯府世子。
这样叶桢还在柳氏手里讨生活,不会有今日的嚣张,云王也活得好好的,而她依旧是被盛宠的皇后,只需维持她的端庄和慈和,做个人人夸赞的皇后。
只是她话还没说完,心口就是一痛。
她被皇帝踹了一脚。
皇后难以置信,皇帝竟踹他。
“为什么?”
她质问,“为什么你会如此对我,为什么你突然就变了?”
眼看着谢霆舟越走越远,皇帝已经没功夫和她多说,吩咐陈伴君,“看住她,再胡言堵住她的嘴。”
儿子纵然有脾气,做母亲的怎能对孩子说那些话。
这多伤孩子的心,非得逼得孩子离家。
他忙追上去,沉声喊道,“昭临,站住。”
谢霆舟停住脚步。
皇帝唬着脸,“和你母后吵架,你竟连朕这个父皇都不要了?
你身为储君,身负家国重担,岂能说撂挑子就撂挑子,这又不是儿戏。”
“儿臣总要让父皇看看,母后她能做到何种地步。”
谢霆舟呼出一口气,“父皇,儿臣若不离开,你信不信,不必旁人传信,母后就会给燕王世子传信。”
若是先前,皇帝定然觉得不可能。
可刚刚太子质问皇后的那些话,皇后脸上的心虚他看得清楚。
他突然就想到了民间一句话,睡塌三张床,摸不透被窝里的肠肚。
“随朕去御书房。”
谢霆舟又不是真的丢下江山和父亲不要,他乖顺地跟着到了御书房。
皇帝有一堆训斥的话,见他这样乖,又一句都骂不出来了。
良久,才道,“你母后糊涂,纳妃的事朕会考虑,但子嗣上朕有你们就够了。”
清净了大半辈子的后宫,他可不想临老了,还惹出麻烦来。
可皇后的确该得些教训。
“谢父皇。”
又是乖乖巧巧的一句话。
皇帝瞪他,用手指虚点了他好一会儿,终是在他脑门敲了一下。
“你啊你,竟算计到亲老子头上来了,朕这些日子白疼你了,你也不怕朕气恼之下直接砍了你脑袋。”
他年轻时,他们兄弟别说敢这样算计先帝,就是露一旦不敬,就得被先帝忌惮上,同先帝说话都是斟酌再斟酌,哪敢这样放肆。
也不知是自己在孩子面前太没君父威严,还是这孩子胆子太大。
“父皇不会。”
谢霆舟抿了抿唇,“被偏爱才能有恃无恐,儿臣知道父皇是真心待儿臣,才敢这样。
但儿臣迁怒父皇,的确是儿臣的错,父皇,对不起。”
皇帝刚起来的一丢丢气,又全部散下去了。
他哼道,“你和你母后一样,都是算准了朕心软。”
顿了顿,他又问,“你想公开自己的身世?”
谢霆舟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我不想做先皇的儿子,和父皇相认后,这种念头越发强烈。
可我亦知,我的身份注定不能公开,纵然当初您和她都是被先皇算计,可于我们三人,于江山稳固都没好处……”
他哂笑,“所以就这样吧,儿臣知道儿臣的爹是谁就行。”
皇帝叹口气,“是朕对不住你。”
先皇的名声有多烂,没人比他更清楚,因当初为了顺利夺位,先皇许多恶行都是他曝光出去的。
他先前的确没太去想,顶着先皇遗腹子的名分对太子有多大的负担。
那时候,皇后常劝他,只要儿子是太子,就无人敢当着他的面非议。
只要太子足够优秀,那些对先皇有怨的人也拿太子没办法。
如今想来,皇后似乎真的不是全然为了太子,或者说,她更多的是权衡自己的利益。
自己也的确是因为她为先皇后时,还坚持保住他的孩子,对她心存感激。
又怜惜她吃过的那些苦,越发纵容……
敛去心中阴沉,皇帝拍了拍谢霆舟的肩,“皇后的话你不必放心里去,朕知道先前那些年委屈你了,但这江山朕还是要交到你手上。
大渊虽比不得大魏,可也是你娶叶桢的底气,早些回来,朕盼着你们早日成婚生子。”
谢霆舟陪皇帝用了早膳,又陪他下了一上午的棋,才回到东宫,准备前往大魏事宜。
“主子,陛下直接去了御书房,没去见皇后,听说皇后哭了好久。”
下午时,羽涅过来回禀。
谢霆舟写字的手微微一顿,眸中暗流涌动。
今日他在父皇面前故意装巧,是为让父皇内疚,这不就是皇后惯用的伎俩。
他揭了皇后的面目,走了她的路,她再想用先前那些套路,自然就没那么好使了。
自然,这不是君子行径。
可他若连自己的心上人都护不住,连自己的未来都被他人掌控,做君子又有何用?
父皇对皇后几十年的感情,非一朝一夕可磨灭,他只用用此手段。
至于皇后,他们的母子情这次是真的再也不剩下什么了。
与此同时,皇帝亦在同陈伴君说此事,“你说朕往日是不是过于糊涂?”
他更想问的是,皇后当真是爱他,还是爱他手中权利?
陈伴君自然不敢接这话,跪在了地上。
皇帝知他尿性,抬脚将人踢翻在地,踢得不重,但心口的气消了些。
帝王寝宫,若无这老阉货放水,太子又岂能那样顺利成事。
见陈伴君整个人趴伏在地,他哼道,“起来,拟旨……”
韩女医被封五品昭仪。
皇后得知这个消息,又闹着要见皇帝。
这次,皇帝到了凤仪宫,“朕允诺你的独宠,这几十年也算兑现承诺,皇后,今日结果是你自己造就,往后好自为之。”
皇后不甘心,“陛下,臣妾是母亲,所做一切都是为了孩子好,为了这大渊的江山好,你不能这样对臣妾。”
“你扪心自问,你真的是为太子好吗?”
“陛下这是何意?”
皇后有些慌。
谢霆舟说的那些话,皇帝听进去了?
不,他以前那么信任自己,从未怀疑过自己,如今怎么能听信太子挑唆?
“陛下,您别听太子胡言,那孩子是个狼心狗肺的,他连生养之恩都不顾……”
皇帝很失望。
眼前的皇后再无往日的端庄,昔日面对孩子慈眉善目的脸也变得狰狞。
“皇后,你可知储君涉及江山稳固,若太子真的离开大渊再不回来,朕这个年纪后继无人,势必会让朝堂不稳,百姓不安,你别闹了,安稳度过余生吧。”
“太子就是以此拿捏您,可其实我们还有老三,您也说燕地百姓都夸他公子无双……”
皇帝打断皇后的话,“若因你一己私欲,让谢家和赫连家的秘密暴露,朕会让你余生不得自由。”
她还真生了那样的心思,怪不得孩子心寒到那个地步。
“来人,皇后犯了癔症,往后无朕允许不得出凤仪宫半路,若有人敢私下替她传信,九族连诛!”
“陛下!”
皇后瘫软在地,“你……你怎能这样对我,都是那孽障挑唆的是不是,早知道我就不该生下他,不该生下他的……”
无法再沟通,皇帝懒得再多呆,大步跨出凤仪宫,交代禁军,“若有只言片语传出去,提头来见。”
气鼓鼓到了御书房,听说太子已经在收拾东西了,顿时觉得空寂失落得很。
几个月前,他还在为能和儿子相认,一家和睦而常常笑着入梦,短短时间,妻子胡闹,长子要离家,老二作恶惨死,老三远在外地。
他竟真正成了‘孤家寡人’。
突然就想喝酒了,“叫谢邦来。”
忠勇侯得知消息后,一点不想进宫,他想陪太子一起去大魏。
但他很清楚,手握兵权的他是不可能离开大渊去大魏的。
满腔憋苦,陪着皇帝灌了几坛子酒后,直接抱着皇帝嘤嘤喊爹,哭得好不凄惨。
“他这是什么毛病?”
皇帝从起初的震惊,到后面的惊吓,“快,快,将他拉走,拉走。”
他还没被五大三粗的大男人抱过,实在瘆得慌,何况对方还喊他爹。
爹他奶奶个腿。
他有太子宁王那么好的儿子,要这老帮菜做儿子。
没想到,忠勇侯酒后力气大得很,陈伴君带着几个太监压根拉不动。
忠勇侯一把压在皇帝的腿上,呜呜道,“爹,我知道你心里也苦得很,要不你也哭一哭,哭出来心里就好多了……”
皇帝,“……”
大男人哭什么哭,不害臊。
忠勇侯,“爹你是不是不会,我教你,嘴一瘪,眼一眨,老帮菜啊,心里苦啊,无人诉啊,泪儿流啊,爹呀爹呀,儿心苦啊……”
悲惨凄婉的哭了一段,他擦了把泪,看着皇帝。
“爹,你咋不哭?我跟你说,说男儿有泪不轻弹的都是在放屁,同样都是人,凭什么男儿就不能哭,你哭吧,哭完你就不苦了,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
老子就要哭,我偏要哭,嘤嘤嘤,我太惨了,偌大的府邸就我一人,人家和我这样的年纪,儿孙绕膝,老伴同枕,嘤嘤嘤,可我却孤身一人。
太凄凉啊,爹呀爹呀,桃花开呀,杏花落呀;想起爹啊,一阵哭呀……”
又给哭唱上了。
皇帝,“……”
麻蛋,听着也好想哭怎么回事。
一刻钟后,羽涅满眼兴奋地回禀,“主子,陛下和忠勇侯在御书房哭得那叫一个哀怨……”
两日后,谢霆舟告别皇帝,踏上了前往大魏的路程。
十里长亭,忠勇侯相送,“路上注意安全,京城这里老臣会帮忙看着,盼殿下早归。”
谢霆舟叮嘱,“你也保重,少喝酒,于子嗣不利……”
忠勇侯被说的老脸有些红,“老臣知道了。”
嗨,估摸往后的日子皇帝会常召他入宫,他同太子求助,太子便让他假醉让皇帝哭了一场。
和臣子一起,哭的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皇帝哪里还好意思有事没事就召他进宫。
在媳妇回来之前,他能清净的想媳妇了。
便听得谢霆舟又道,“如今你们有了一起哭的经历,情分更胜从前,若得空你也偶尔进宫陪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