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9. 密密织

等领着人回到清宁宫,元嘉仍是一刻不得闲。先陪着燕明昱说了会儿话,好不容易将这小祖宗哄得开心了些,这才肯跟着奶母回暖阁休息。又命敛秋备下几碟子燕明昱爱吃的点心送去,元嘉这才有余力处理起离宫这段时日遗留下来的宫务。


并没有急着起身,元嘉坐在原处稍稍缓和了下,才踱步回了侧殿,又召来所有尚级,事无巨细的问起话来,不时吩咐两句。


如此又过去大半个时辰,元嘉方才说到五窦进宫和布置学宫的事情。又是几番商议,总算定好了日子,选好了地方,连内里陈设也一并说了个清楚,元嘉总算感受到了忽略已久的唇焦舌燥之感。可搁在桌上的茶水早已凉透,元嘉只端在手里一瞬,便又重新放了回去。


“……奴婢们这便下去安排,殿下才将回宫,还请保重身子,早些歇息才是。”


杨尚宫立刻道。


或许是燕景祁在玉阳行宫时说的话传回了宫里,又或许只是从娄太后的嘴里听到了几句风声,总之这位几乎可说是站在女官之顶多年的人一改往日在元嘉面前的姿态,对前者的每一句话都显出了极大的关心。此刻看清元嘉的动作,立时便有眼力见的要带着人告退。


“行吧,你们便先做起来吧。”元嘉笑了笑,“只是时间要快,若在诸位这里误了时候,便是予能宽宥,陛下那里也是不好回话的。”


众人又是一应声,这才依次序离开侧殿。


“……您才回来,便一刻不停地忙到现在,奴婢瞧着都替您累。”


逢春扶着元嘉回了后殿,将其搀到临窗的软榻前坐下,又摈退了左右,这才小声道。


“累么?我倒觉得有意思的紧。”


元嘉锤了锤肩膀,又接过逢春递来的热度适中的茶水,啜饮两口后方道:“你瞧,我如今只需要动动嘴皮子,底下便有无数人为我奔波效命。而陛下,朱笔往奏章上这么一划,便能决定一人乃至一族的生死……与其为求得帝王一星半点的垂怜而算计疲累,还不如为这些事情焦心,对我也更有利些。”


“奴婢就是心疼您,”逢春又将绞干了的帕子递给元嘉,“这两年,宫里宫外关于您的传言也多了许多。传得最广的,便是说您有福气,什么都有了,什么也都不缺了,便连太后娘娘也格外看重疼惜您。可奴婢在您身边服侍,看到的却全然不是这么回事儿……太后如今,瞧着是什么事情都依您,可明里暗里的训教却不少。如今当着婕妤的面,都能对您报以颜色了,真是、真是愈发的不遮掩了。”


元嘉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指尖,闻言头也不抬,“这也是人之常情吧?大周以孝治天下,太后娘娘虽做了礼法上最尊贵的女人,可却要将半生经营的权势交到我的手里,再看着我将她留下的痕迹蚕食……尊贵无极又如何,终究不比握在手里的权势更动人心。”


“若来日,我的阿昱有这福气,也坐上了那九五至尊的宝座,封了皇后,又有了一众佳丽,再叫我把这权势让给众多后妃中的一个,我心里也是不情愿的。”


逢春却道:“那如何一样,大皇子是您十月怀胎生下的亲骨肉,从来都是最亲近您的。便是真有那一日,也定会事事奉您为尊,哪里能由着旁人坐在您之上。”


“我如今只盼着阿昱平安长大就好,以后的事情谁又说得准呢?”元嘉将帕子递了回去,“与其去等着做儿子的给我这个母亲挣回满身的尊荣,还不如我自个儿多费些心思,先替这个儿子挣份光明前路呢。”


逢春笑着应了声是。


“……对了,着人去打听打听,阿昱是何时见到的娄婕妤,又是何时与她熟悉起来的。”元嘉将大半身子歪在软枕上,“若中间藏了旁的心思,往后便叫阿昱与她少些来往。若真只是个想守着自家女儿安分过日子的,便就由着她去吧。”


逢春诶了一声,很快又迟疑道:“婕妤到底是太后娘娘的亲侄女,一笔写不出两个娄字来,若真存了什么心思,怕也会藏得严严实实的,叫咱们看不出来。”


“不妨事,有道是‘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她若真本事,便一直藏着,左右是要对阿昱好的,我也不怕她什么。”


元嘉的身子一寸寸松泛下来,说话声中也带了三分慵懒。


逢春便也收了声,只不时用铜扦子拨弄着熏炉里的香灰,任那天水香的淡淡香气一点点攀上两人的袖角,又弥散至整个后殿。


少顷,听见元嘉又道:“围场上猎回来的那只野狐狸,可安置好了?”


“是,在小花园里搭了个窝,又找了几个从前养过猫狗的小内侍守着。如今也不对着人呲牙了,想是这段日子已熟悉了咱们的气味,又随时有吃不完的肉糜,怕是再过些时日,就要与家养的无异了。”


逢春停下手里拨弄的动作,又朝元嘉笑道。


“那便养着吧,我也想看看,这小狐狸究竟是野性难驯,还是迁兰变鲍,最后甩着尾巴卧在咱们手边讨好。”


元嘉不知想到了什么,眼中掠过一丝兴味,很快又补充道:“对了,改明儿淳弟下学,你让他来我这里一趟……就说、就说这小狐狸的伤快养好了,问他要不要过来瞧瞧。”


“是。”


“还有谭思文那边,若她递信、或是黄翠娘进宫请安,直接把人带进来,不必硬守着什么规矩……修造学舍这事,还有出好戏没上呢。”


逢春亦是笑道:“奴婢都记下了。”


……


“阿姊!那野狐狸呢?你不是说它的伤差不多养好了么,我怎么没瞧见它影子?”


季元淳兴冲冲跑进清宁宫,左右环顾了一圈,又几步站停在元嘉跟前,额间沁着薄汗,俨然已在里外找过一圈了。


“这个时辰,该是吃完了肉,正藏在小花园的哪个角落里睡觉吧?”


元嘉随口道,又指了指拂冬捧在手里的托盘,“去,先把你这满头的汗擦了,如今天气渐凉,又早晚刮风的,仔细着了风寒,没的生出一身病来。”


“我哪有那么弱……”


季元淳嘟囔了两句,却还是听话地拿过布帕子,胡乱在额头上抹了几下,复又催促道:“阿姊,野狐狸呢?”


“这里有逢春和徐妈妈守着就够了,你们下去找找那小狐狸窝哪儿了,若还在打盹,就等它睡醒了再抱过来。”


元嘉吩咐了两句,便见殿内诸人如潮水般退去。转眼间,偌大的后殿便空了下来,而季元淳,原本迫不及待的表情也收敛了许多。


“真是不错,如今也学会做戏了。”


元嘉刻意打趣了一句。


季元淳无所畏地晃了晃脑袋,凑在元嘉对面坐下,一边往嘴里塞着点心,一边含糊不清道:“想看野狐狸的是五郎,阿姊却偏用这个理由找我过来,该是有其他事情叮嘱的?”


“那晚你也在玉阳行宫,虽说跟上首隔了段距离,但也该都听见了。”元嘉替季元淳斟了满杯的茶,又推到前者手边,“如今就没有什么想的?”


“有什么好想的,左右下月进学宫的名单里面,一定会有我的名字。”


季元淳就着茶水又吞下两块点心,态度仍是闲散,可眼中却燃起一簇火焰,语气更是十足的笃定。


“……这般自信?”


元嘉笑着问道。


“谁让我有个这般出色的姊姊呢,做弟弟的自然也不能落于人后了。”


季元淳昂首道。


“我便当你是在夸我了,”元嘉斜斜瞥了人一眼,又道,“但不止你,阿懿也得进去……还有季家的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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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趁你今次休沐回家,叫他们都上心些,务必多进两人。”


“可咱们家拢共就这么几个人,阿兄是早做官了的,阿姊你就在宫里待着呢,除了我和懿姊,还能再让谁进去……阿姊不会在说二叔、三叔家的人吧?”


季元淳一下子瞪圆了眼睛,但见元嘉柳眉一挑,又连忙敛了表情,嘴里却小声嘟囔着,“二叔家的堂兄姊妹们自是要同气连枝,可三叔家的那几个算怎么回事,平日里扒着咱们两家还不够么,如今竟还要提点着他们进学宫……”


“可他们也安分老实许久了,不是吗?自我做了太子妃,三叔家再没有在人前说咱们不好的时候。这么几年,只为着老太爷辞世闹过一场,可也是在人后,为的也不过是咱们都看不上的那点私产,如今不还是关起门来过他们自己的日子吗?”


季元淳却仍抿着嘴,“可三叔家中没有儿子,堂姊妹倒有许多。虽说我与他们少有来往,可也是听懿姊提起过的,说三叔把几个姨娘生的堂姊都嫁出去了,三叔母膝下的两个却至今待字闺中,摆明了是想借阿姊你、还有咱们家的东风,再筹一个更好的前程呢!阿姊何必再扶他们,本也没一个扶的起来的……”


“那也是我给的,只要我不想,随时也都能收回来。”元嘉用力戳了下自家弟弟的额心,嗔怪道,“且这么些年过去了,他们自然也知道好歹……须知一笔写不出两个季字,咱们家要想一日日的兴旺下去,便不能被旁的枝丫给拖累了。叫他们惯于仰赖咱们家便是最好,来日纵有居心叵测的想要挑拨,也得看看他们给的,及不及得上我这个皇后给的。”


季元淳捂着额头,也不知听进去了多少,只愁眉苦脸道:“可、可她们也进不去呀……三叔家可不许人去女学,只请了几个女夫子教识字,大半时间还是在学针线女红,琴棋书画倒是会,可也只是、会罢了。阿姊,陛下那日的话够直白了,他要的不是会这些东西的人,你叫她们怎么去争哪,至多也就是凑个人头。”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元嘉奇怪道。


“懿姊的一个同窗,七绕八拐的认识她们,有时去接懿姊下学,顺耳便听到了。”


季元淳撇了撇嘴。


元嘉这才收回视线,“是么……也不打紧,本就没指着她们。不过是给三叔家投个饵,叫他们心里有些数,知道咱们有什么好的,都还念着这个姓想着他们呢。只这事是我先提出来的,季家自然得人人趋迎,至于旁的──”


“那学宫可是个好地方,能进去的,也是出身、学识都不低的佼佼者,淳弟,你二人若能进去,对你们、对咱们家都好。”


“阿姊,我会努力的。”


季元淳点头道。


“不是努力,是要万无一失。”


元嘉难得显出几分严肃,“你如今在外头,背的身份是晋王的伴读,是皇后的弟弟,可除此之外呢,有多少人知道你是季家的二郎、知道你的名字作何写?阿兄这两年外放,在当地也做出些政绩,待下次回京述职,怕就会留在六部候缺了。但咱们家不能只靠父亲和阿兄,也不能只靠在宫里的我,你也得撑起来才行。趁着这次机会,好生进学宫磨炼两年,待你岁数再长些,我便设法让陛下选你进千牛卫。”


季元淳一下子坐直了身子,脸色也随即郑重起来,“阿姊,我会的。”


徐妈妈在一旁看着,脸上亦是欣慰。


又过了会儿,殿外传来拂冬请示的声音,说是已找到了狐狸,这会儿正蜷在自己的窝里,任谁去抱都不肯挪动。


“……今日的正事还没做呢,阿姊,那我去同它玩一会儿,晚些时候再出宫。”


季元淳如是道。


元嘉笑着嗯了一声,又目送着前者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