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4章谁家里都有难念的经

返回金陵的那天,天空是难得的澄澈,赵行舟拖着行李箱走在前面,程晓初背着双肩包跟在后面,梧桐叶在他们脚边打着旋儿,把初秋的阳光筛成一地碎金。

这一路上赵行舟并没有再让程晓初开车,来的时候全程都是她开的,那时候自己状态不好,开车太危险了,可是现在他已经平静下来了。

在转个弯就到家了,程晓初突然说道:“我有些饿了。”

“那先去吃碗鸭血粉丝汤再回家?就是你平时很喜欢的那家。”

“好的。”

下车之后,程晓初踢着路边的小石子,声音里带着旅途颠簸后的微哑。

“出去玩的时候不觉得累,结束之后回来怎么会这么累呢。”

赵行舟回头看她,发现她眼下有淡淡的青影,有些心疼的说道:“回家好好歇一歇,这段时间你一直在和我担心着,也没休息好,所以才会这么累的,回家之后不要在抢我的工作了啊。”

推开熟悉的店门时,老板娘正用长柄勺搅着锅里翻滚的鸭架,白汽氤氲里抬头笑起来:“呦,是你俩啊,好久没来啦,还是跟以前一样?”

“嗯,两碗全料,多放辣油,在多加两份鸭杂。”

赵行舟找了靠窗的位置坐下,看着程晓初掏出手机回复消息,指尖在屏幕上飞快跳跃,这几天应该是堆了不少的事儿,这会怕是正被工作的事牵绊着。

粉丝汤端上来时,程晓初刚好听完语音,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下。

赵行舟把醋瓶推过去:“怎么了?”

她往碗里倒了点醋,用筷子把粉丝搅散:“没什么,公司的一点小事。”

赵行舟‘嗯’了一声,夹起一块鸭血放进她碗里。

短暂的假期结束之后两个人都开始忙碌了起来,程晓初公司一个会议接着一个会议,每天晚上回来看着都很累,有时深夜还在客厅开着台灯看文件,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赵行舟则泡在了古籍里,家里的书柜被他翻了个底朝天,从《道藏》到《度亡经》《茅山符箓考》,还有一些淘来的残破的旧书、手札,摊在客厅的茶几上堆成了小山。

手边放着一个本子和一支笔,边看边抄录,遇到不懂的还道教的朋友询问。

不仅自己找,还找朋友一起帮忙。

之前出任务合作过的茅山的道长,对方在道观里翻了三天典籍给他打了电话,语气带着些无奈:“行舟,你说的那种邪物太偏门了,普通的镇魂阵对付不了,除非用‘锁灵塔’,但那阵法早就失传了,据说需要七颗百年以上的雷击木,现在根本找不齐啊。”

赵行舟握着手机走到窗边,看着窗外华灯初上,万家灯火。

“我再想想别的办法,多谢了。”

挂了电话,他看着笔记本上画满的阵法图谱,忽然想起程晓初昨晚临睡前,给他端了一杯热牛奶。

当时他正对着《密宗七重镇》的图发愁,没留意她什么时候站在身后的,只记得她弯腰放杯子的时候说了句“别烫着”。

她好像笑了笑,又好像没笑,转身回房时,脚步轻得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这样一晃就是一个多月。

赵行舟的笔记本都记满两个了。

这天傍晚,赵行舟正在比对两种五芒星阵的差异,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李随风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明显的疲惫,却掩不住一丝轻快:“有进展了。”

赵行舟直起身,后背的肌肉因为久坐有些僵硬,语气激动:“师父,您说。”

李随风顿了顿,似乎在翻看什么东西。

“桑布大喇嘛的破障咒效果比预想的好,今早紫玉晶里的黑雾淡了不少,总算看到了希望了,比之前毫无变化强太多了。”

赵行舟捏着手机的指节微微收紧:“太好了,所以不用等太久了是吗?”

李随风的声音沉了些。

“不好说,桑布大喇嘛说,再有一个月左右,邪物的力量应该能削弱到七成,到时候就能着手实施镇压了。”

窗外的天色已经彻底的暗了下来,楼下传来晚归行人的笑语声,赵行舟忽然觉得胸口那块沉甸甸的石头轻了许多。

“太好了,师父。”

李随风笑了笑,说道:“你之前发给我的那些镇压法阵我都研究过了,暂时还没有比桑布大喇嘛的更好的,你也别放弃,要是有合适的阵法就给我发过来,我们一起研究一下,找到一个最好的。”

随后又叮嘱了一句:“也别总熬夜,注意休息。”

挂了电话,赵行舟对着笔记本发了会儿呆,忽然发现客厅里没开大灯,只有厨房亮着盏小灯。程晓初正站在水槽前洗碗,水流哗哗地响,她的影子被拉得很长,贴在瓷砖墙上像幅默画。

他走过去想帮忙,刚碰到橱柜门,程晓初就像被吓了一跳,手里的盘子差点滑掉。

“怎么了?”

赵行舟扶住她的胳膊,才发现她指尖冰凉。

她转过身,围裙上沾着几点洗洁精的泡沫:“没什么,就是在想事情,有点专注,没听见你过来的声音所以才会吓一跳。”

赵行舟看着她的眼睛,那双总是亮闪闪的眸子此刻像蒙了层雾一样。

他忽然想起这阵子,她看起来总是很不开心的样子,但是他知道最近公司里面好像没有很多事情。

这几天他夜里看书的时候,她会悄悄端来一杯热牛奶,放下就走,不像以前那样会坐下来陪他说说话,或者是坐在一边戴着耳机看电影陪着他。

周六她难得休息,却对着手机看了一下午,他问起时,只说在看合同。

“晓初,”赵行舟拉着她走到客厅,把台灯调亮了些:“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程晓初坐在沙发上,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抱枕上的流苏。

“真没有,公司的事情多,压力有点大而已。”

赵行舟挨着她坐下,声音放轻了些:“那你这几天为什么总皱眉?是工作上遇到麻烦了?还是……我哪里做得不好?”

他想起自己这阵子确实忽略了她,脸上浮现起愧疚的神色。

“晓初,我……”

程晓初忽然抬起头,声音有些着急:“不是你的原因,别什么事情都在自己身上找原因,不是你的问题,是……有点事情。”

赵行舟心里一紧,却没追问。

他知道程晓初的性子,若是愿意说,自然会告诉他,若是不愿说,追问只会让她更为难。

“不管什么事,别一个人扛着。”

赵行舟握住她的手,才发现她的手在抖:“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要告诉我,我是你老公,凡事都有我在你身边呢,之前爬山的时候你说陡坡的时候要互相拉着才稳当。”

“现在你是想自己上山不带我了?”

程晓初在他怀里摇了摇头,声音有些闷:“我就是不想让你分心……你那边的事已经够麻烦了。”

赵行舟轻轻拍着她的背,声音很稳:“我们是夫妻,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不存在谁那边的事情,就像我都没有隐瞒你关于我爸的事情,我不是不心疼你,只是……我想对你坦诚,这样我们才能走的更远,更稳。”

客厅里的台灯暖黄地照着,窗外的月光漫过窗台,落在他们相拥着的身影上。

程晓初瞬间安心了,赵行舟能感觉到她掌心的温度慢慢传过来,像春日里化冻的溪水。

“对了。”

赵行舟想起李随风的电话。

“师父说紫玉晶里的邪物气息降了不少,等彻底削弱了,就能镇压了。”

程晓初眼睛亮了些:“那叔叔是不是就有希望了?”

“嗯,有希望了。”

赵行舟望着窗外的月光,心里忽然很踏实,邪物总会被镇压,难题总会有解法。

他低头时,发现程晓初已经靠在他肩上睡着了,眉头舒展了一些,他轻轻把她抱起来往卧室走,路过书桌时,看到那本摊开的《茅山符箓考》,书页上的阵法图谱在月光下泛着浅白的光。

赵行舟低头看了看怀里的人,脚步放得更轻了。

父亲的事情需要耐心的等待,生活中的困难也是一样样,但只要身边有那个知冷知热的人,再长的路,在泥泞的路,好像也不是那么难熬了,相互搀扶着,总会走到宽阔平坦的地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