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4章 襄陵破城,血色黎明

漳水岸边的晨雾还未散尽,叶阳捏着密信的手指关节发白。

信纸上"赵信在襄陵"五个字被他反复摩挲,墨迹几乎要渗进掌心。

身后传来士兵搬运火油的嘈杂声,他却听得极清——三年前易水河畔,赵信也是这样披着秦商的短打,把燕军的粮道图卖给了王翦。

那时他以为斩了赵信的左臂就能断其根基,却不想这毒瘤竟还能爬回来啃噬他的后背。

"太子殿下!"韩骁的马蹄声惊散了芦苇丛里的水鸟,铠甲上的黑灰被风卷落,"火油车已列到南门外,投石手候命。"

叶阳突然攥紧腰间的玄鸟剑,剑鞘上的玄鸟纹路硌得虎口生疼。

他望着襄陵城上仍未熄灭的黑烟,喉间滚出一声冷笑:"强攻?

那是给蒙恬看的戏。

去,传我军令——"他转身指向东南西北四座城门,"封锁四门,外围民宅一概点了。

火借风势,烧得越旺越好。"

韩骁愣了一瞬,随即抱拳:"末将领命!"转身时铠甲相撞,震得腰间铜铃叮当。

"慢。"叶阳喊住他,从怀中摸出半块虎符拍在他掌心,"再派影卫混进城。

就说赵信收了秦人的金饼,故意烧了咱们的粮,还把襄陵的存粮偷偷运去了咸阳。"他的声音沉得像压了块铁,"要让守军听见,让百姓也听见。"

韩骁捏着虎符的手紧了紧,突然明白过来——这哪里是火攻,是要把赵信的名字烧成一把刀,捅进秦军的心肺里。

他重重点头,马蹄溅起的泥水打湿了叶阳的玄色披风,却被他挥了挥手,当作没看见。

此时蓟城的将军府里,林婉正把最后一叠伤员登记册拍进信筒。

案头的青铜灯树烧得噼啪响,映得她眉峰紧蹙。

刚才影卫说赵信现身襄陵时,她手里的狼毫"咔"地断在宣纸上,墨汁溅开像朵狰狞的花。

现在那截断笔还躺在地图旁,笔锋上的墨已经干成深褐。

"夫人,粮车已经从渔阳出发了。"侍女捧着新磨的墨上来,声音轻得像片羽毛。

林婉头也不抬,指尖在地图上从蓟城划到襄陵,又点向赵国边境:"义勇团的人呢?"

"扮作盐商的二十人,辰时过了易水。"

"不够。"她抓起朱笔在赵境画了三个圈,"再加三十人,专挑市集人多的地方。

李良在巨鹿战死的事要讲,赵信当年卖粮道的事也要讲。"笔锋一顿,"就说赵信现在穿秦商的短打,是怕燕军认出来——"她突然笑了,笑得比灯花还冷,"秦人养的狗,总得让赵人自己先咬起来。"

侍女打了个寒颤,却见林婉已经抄起另一封急报。

墨迹未干的"伤员激增"四个字刺得她眼睛发酸,她蘸了蘸朱砂,在每处军营标记旁写了编号:"告诉医官,从今天起,每个伤兵都要在胳膊上系布牌。

布牌上写营号、姓名、伤势——"她的声音放软了些,"这样抬上担架时,就不会再弄错药了。"

襄陵城的大火是在次日午后烧起来的。

叶阳站在高坡上,望着东南两门腾起的火舌舔着城墙。

浓烟裹着焦糊味漫过来,他却闻到了更甜的味道——那是人心惶惶的味道。

果然,城头上的秦军守将开始跺脚骂人,有士兵抱着头蹲在女墙后,还有几个突然抽出刀指向同伴:"是你!

你刚才说赵信带秦人来屠城!"

"太子!"影卫从浓烟里钻出来,脸上沾着黑灰,"西市有百姓砸了官仓的门,喊着'赵信偷粮'要抢米!"

叶阳的眼睛亮了。

他抄起身边的战鼓,鼓槌砸下去的瞬间,天地间炸响一声惊雷。"降者不杀!

拒战者斩!"他的声音混着鼓声撞进城墙,撞进每个守军的耳朵里,"燕军不杀老弱!

不抢粮草!"

韩骁的五百死士就等这一刻。

他们裹着浸了水的棉甲,从东门被火烤得变形的缺口挤进去,刀枪出鞘的声音比火势还猛。

有秦军士兵扔了刀跪在地上,有百姓举着门板当盾牌帮着推,混乱中不知谁喊了句:"赵信早跑了!

带着地图跑了!"

这句话像块石头砸进沸水。

叶阳的鼓槌停在半空,冷汗顺着后颈滑进衣领。

他冲进还在冒烟的城门时,韩骁正揪着个秦军百夫长的衣领:"赵信往哪跑了?"

"往...往西南!"百夫长的脸被火烤得通红,"他说蒙恬将军在那设了伏,要带地图去报信!"

叶阳的玄鸟剑"嗡"地出鞘。

剑刃映着他紧绷的下颌线,寒光里他看见自己瞳孔缩成了针尖。"三路影卫,立刻追!"他把剑指向西南方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激战持续到月上中天时才渐渐平息。

襄陵的街道上横七竖八躺着秦军的尸首,燕军的火把连成一条火龙。

叶阳站在临时搭起的审讯帐前,听着最后一个俘虏的供词,指节捏得发白——赵信不仅逃了,还带走了蒙恬伏兵的地图。

"太子,蓟城急报。"影卫的声音像片雪花落进他耳中。

林婉的字迹在火光里跳动:"楚军占函谷关外三城,嬴政未动怒。"

叶阳望着天边泛起的鱼肚白,玄鸟剑的剑柄在掌心烙出个印子。

他突然笑了,笑得像要把黎明前的黑暗撕出个口子:"他等我们进陷阱?"他转身看向整装待发的燕军,声音里淬了铁,"那就让他看看,谁才是拿网的人。"

战鼓再次擂响时,东方的曙光正漫过襄陵城头。

叶阳跨上战马,望着西南方向未散的硝烟,摸了摸怀中还带着体温的密信——赵信带走的地图内容,影卫说后半夜就能传回。

而他知道,当那地图展开的瞬间,真正的棋局,才刚刚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