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章 抄家
赶走林府上下的人之后，林旭将那些被胡乱扔回箱子里的金银玉器，一件件重新拿起，仔细擦拭，再小心翼翼地放回原位。
绸缎，一匹匹叠好。
古玩，一个个摆正。
仿佛在进行一场无声的仪式，将自己与这个所谓的“家”，彻底割裂开来。
这些东西，价值不菲。
可他宁愿将之付之一炬，或是在街头散给乞儿，也绝不愿让林府的那些人，沾染分毫。
他们不配。
将几个大箱子重新锁好，推入屋内最不起眼的角落，林旭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今天闹了这么一出，加上白天实验火枪也累够呛，他也没了再去教坊司寻飘雪的心思，只想好好睡上一觉。
天塌下来，也等明日再说。
……
翌日。
天光微亮，林旭便已起身。
他换上了一身寻常的锦衣卫校尉服，飞鱼服太过招摇，除非是执行重大任务，否则他并不想穿着它招摇过市。
简单洗漱后，他没有在林府停留片刻，径直前往南镇抚司官署。
官署之内，人来人往，气氛一如既往的肃杀。
锦衣卫们个个面容冷峻，步履匆匆，腰间的绣春刀随着走动轻轻碰撞，发出冰冷的声响。
林旭刚踏入自己所在的公房，屁股还没坐热，崔运便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
“林旭，你来得正好！”
崔运一看到他，像是看到了救星，脸上露出一丝喜色。
“正愁人手不够，你就来了。”
林旭站起身，拱了拱手。
“崔大人，有什么差遣？”他本就无事，来官署也只是点卯应差，有案子办自然是最好。
崔运拍了拍他的肩膀，压低了声音，语气中带着一丝快意。
“走，跟我去办件大案。”
“抄家！”
“抄家？”
林旭眉毛一挑。
崔运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还记得前阵子你捅破的兖州国丈贪污案吗？”
林旭点头。
“自然记得。”
“礼部侍郎陈瑜，被查出是国丈一党，当年没少收受贿赂，为国丈的门生故吏在科举中行方便。”
崔运的眼中闪过一丝鄙夷。
“陛下震怒，下令彻查。这不，证据确凿，昨夜已经下了旨意，革职抄家。”
林旭心中了然。
对于这种朝廷蛀虫，他没有半分同情。
“好。”
他干脆利落地应了一声。
“我跟你去。”
说罢，便跟着崔运，点了几名校尉，一行人快步离开了镇抚司。
礼部侍郎府。
昔日里车水马龙，门庭若市的府邸，此刻却是一片萧索。
大门敞开着，门口连个守卫都没有，只有几名神情惶恐的家丁，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林旭和崔运一行人还未走近，便已听到府内传来一阵阵器物破碎的声响，夹杂着女人的哭喊和男人的呵斥，一片人仰马翻的混乱景象。
崔运见状，眉头微微一皱。“谢卢的人，动作倒是快。”
“谢卢？”
林旭眉头一皱，总感觉这个名字有些熟悉，但是又记不得了。
崔运一边带着他往里走，一边解释道。
“锦衣卫副使，谢卢。我们镇抚司，除了秦帅，下面还有八个副使，你听我说过吧？我是其中一个，这谢卢，也是其中一个。”
“这次抄陈府，陛下点了我们两拨人马。他的人负责先行控制，清查人口，搜寻罪证。我们的人，负责后续的财物清点，登记造册，封存入库。”
林旭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两人穿过前院，眼前的景象，让林旭的瞳孔不由得微微一缩。
只见庭院之中，一片狼藉。
数十名身穿锦衣卫服饰的校尉，如同闯入羊圈的饿狼，正在肆无忌惮地进行着破坏。
有的在用刀鞘粗暴地敲打着墙壁，探查有无暗格。
有的直接一脚踹开房门，将里面的家具摆设砸得稀烂。
几名女眷，应该是陈瑜的妻女，被几个校尉推搡着，挤在墙角，哭天抢地，钗环散乱，衣衫不整，脸上满是惊恐与绝望。
一个看上去年纪不大的少年，似乎是陈府的公子，想要上前理论，却被一名校尉毫不留情地一脚踹倒在地，蜷缩着身子，痛苦地呻.吟。
而那些校尉，脸上非但没有半分怜悯，反而带着一种残忍而快意的笑容。
更有甚者，在翻找出金银细软之后，竟是毫不避讳地，将一些小巧值钱的物件，飞快地塞进了自己的怀里。
他们的动作熟练无比，显然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
这一幕，让林旭的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疙瘩。
陈瑜固然有罪，可祸不及家人，这般做法，与强盗何异？
他沉声问道：“崔大人，他们这是……”
崔运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脸上并没有太多意外的神色，只是淡淡地说道。
“谢卢的人，一向如此。”
他叹了口气，声音压得更低了。“锦衣卫办差，尤其是抄家这种肥差，水至清则无鱼。”
“只要不是太过分，财物入库前，弟兄们顺手拿一点，上面一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算是……弟兄们的辛苦钱。”
这是官场，乃至整个锦衣卫不成文的规矩。
林旭自然明白。
他自己也不是什么圣人，若是有机会，也不会放过。
可是……
他看了一眼那个被踹倒在地的少年，又看了看那些在妇人身上揩油，满脸yin笑的校尉。
“这也……太过分了吧？”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冷意。
“陈瑜已经伏法，他的家人，按律法只是流放，这般欺辱妇孺，算怎么回事？”
崔运闻言，深深地看了林旭一眼，眼神中带着一丝复杂。
他拍了拍林旭的肩膀，将他拉到一旁，远离了那片混乱。
“林旭，你要记住，咱们锦衣卫，不是刑部，也不是大理寺。”
崔运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
“咱们是陛下的刀，刀锋所向，只需斩断一切，不需要讲究那么多规矩和仁慈。”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
“谢卢这个人，心狠手辣，是秦大人手中最锋利的一把刀。他手底下养的，自然也都是一群豺狼虎豹。”
“这些人，很多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手上沾的血，比你吃过的盐都多。”
“在他们眼里，没有妇孺，只有敌人和猎物。”
崔运的目光，扫过那些施暴的校尉，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
“我也不喜他的做派，他的人每次办案，都免不了要弄出几条人命来。但……我们镇抚司也需要这样的人，去干一些脏活。”
“所以，我们看着就好，不要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