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章 能歌善舞？
这一次，他显然有了经验。
用一个小巧的铜勺，精确地量取了一定分量的火药，小心地从枪口倒入。
然后抽出通条，将火药压实。
塞入一颗铁珠。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透着一种独特的韵律。
但看在崔运等人眼中，却显得格外繁琐。
“装填一次，竟要如此之久？”
有锦衣卫低声议论。
“是啊，这功夫，弓箭手都射出七八箭了。”
林旭充耳不闻。
他装填完毕，抬头看了看天色，然后转身，朝着远处那棵最粗壮的老槐树走去。
一步，两步，三步……
他一边走，一边在心中默数。
直到他停下脚步，回头望去。
他与那棵老槐树之间，已经隔了足足百步的距离。
在众人眼中，那棵槐树已经显得有些模糊，只有个大致的轮廓。
“他要射那个？”
“这么远，神射手也未必有把握吧？”
崔运眯起了眼睛，死死地盯着林旭的背影。
只见林旭转过身，缓缓举起了手中的火枪。
他的动作很稳。
枪托抵肩，左手托住枪身，右手握住扳机。
他侧过头，脸颊贴着冰冷的木托，眯起一只眼睛，通过那简陋的准星，瞄准了远处的目标。那一刻，他整个人的气息都变了。
不再是那个满脸黑灰的狼狈小子，而是一头即将噬人的猛虎。
演武场上，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嘭！”
又是一声闷响。
虽然不如在房间里那般震耳欲聋，但在这空旷的院子里，依旧显得突兀而响亮。
一缕青烟，从枪口袅袅升起。
而百步之外。
那棵粗壮的老槐树，猛地一震。
树干上，一个拳头大小的孔洞，赫然出现，木屑四溅，边缘焦黑。
铁珠穿透了坚实的树干，不知飞向了何方。
“嘶……”
倒吸凉气的声音，此起彼伏。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脸上是无法掩饰的震惊。
崔运更是三步并作两步，飞奔到树前。
他伸出手，颤抖地探入那个还在冒着青烟的孔洞，感受着里面粗糙的纹理和灼人的温度。
真的……打穿了！
百步之外，一击贯穿合抱之木！
这是何等恐怖的威力！
他猛然回头，看向那个持枪而立的削瘦身影，眼神中，只剩下了骇然。
林旭缓缓放下火枪，吹了吹枪口的硝烟。他看着众人震惊的表情，嘴角微微上扬。
“崔大人，现在觉得，我这火枪如何？”
崔运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震撼，快步走了回来。
他的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威力，确实惊人。”
他不得不承认。
但他毕竟是锦衣卫指挥同知，见多识广，很快就冷静下来，开始分析其中的利弊。
“但是，这威力，也就算是一般。”
“嗯？”
林旭眉头一挑。
崔运指了指那棵树，沉声道：“军中重弩，尤其是神臂弩，全力一击，威力不输于此。”
“而且，边军之中，有些天生神力的弓手，能开三石强弓，两百步外射穿铁甲也并非奇闻。”
旁边一个百户也回过神来，跟着补充道：
“是啊，林大人。而且你这火枪，装填一次，太慢了。”
“我刚才数着，足足花了半分钟。战场之上，瞬息万变，等你装好，黄花菜都凉了。”
这番话，倒是实话。
面对众人的质疑，林旭却丝毫不显慌乱，反而露出了一抹智珠在握的笑容。
“崔大人说的不错，论射速，火枪的确不及弓箭。”
他坦然承认。
“以我现在的熟练度，一分钟，最多开两枪。”
“但是。”
他话锋一转，眼中精光一闪。
“弓箭的准头和威力，却远不及我的火枪。”“弓箭射出，是抛物线，受风速、湿度影响极大，想要在百步外精准命中，非十年苦功不可。而我这火枪，弹道笔直，只需简单练习，寻常士卒便可轻易上手，精准命中目标。”
“再者，弓箭之力，越远越衰。而我这铁珠，在百步之内，威力几乎没有衰减，穿甲破敌，如探囊取物！”
他顿了顿，看着众人若有所思的表情，又抛出了一个更具冲击力的概念。
“况且，谁说我的火枪，一次只能打一颗铁珠？”
崔运一愣：
“什么意思？”
林旭的笑容变得有些莫测。
“如果，我不装铁珠，而是装填一把碎瓷片，或者铁砂呢？”
“它射不远，或许只有三四十步。”
“但是，在三四十步的距离内，这一枪打出去，就不是一个点，而是一个面！”
“漫天铁砂碎瓷，迎面扫来，躲无可躲，避无可避！一枪下去，倒下的就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片人！”
“嘶！”
听完林旭的描述，在场的锦衣卫们，无不感到一股寒意从脊背升起。
他们都是在刀口上舔血的汉子，瞬间就脑补出了那血肉横飞的惨烈画面。
那已经不是兵器了。
那是屠杀！
看着众人被彻底镇住，林旭知道，火候到了。
他走近崔运，压低了声音，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崔大人，您再想一想。”
“我大周最大的心腹之患是什么？”
崔运下意识地回答：“是西夏，是草原的骑兵。”
“没错！”林旭重重地点头。
“草原骑兵，来去如风，冲击力强，我们的步卒方阵，在他们面前往往损失惨重。”
“可如果我们有一支装备了火枪的军队呢？”
他伸出三根手指，在崔运面前比划着。
“试想一下，三排火枪兵，列成方阵。”
“草原骑兵冲锋而来。”
“百步距离，第一排，齐射！”
“轰然巨响，人仰马翻。”
“他们继续冲。”
“七十步，第二排，齐射！”
“又倒下一片。”
“他们悍不畏死，冲到四十步！”
“第三排，装填着铁砂，对着他们，再次齐射！”
林旭的声音充满了一种奇特的魔力，仿佛将那惨烈的战场，活生生地展现在了崔运眼前。
“三轮齐射之后，再凶悍的骑兵，还能剩下多少冲锋的勇气？”
“面对这样一道钢铁与火焰组成的城墙，他们除了溃败，还有第二条路可走吗？”
崔运彻底说不出话了。
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胸膛剧烈起伏，眼中闪烁着震惊、狂热！
还有一丝恐惧。
林旭看到他们的反应，也不由得扬起了嘴角，随后又道：
“纵观古今，能让纵横草原的雄鹰收敛利爪，能让最桀骜的战马变得温顺的，从来都不是刀剑。”
“而它，能让曾经能征善战的草原民族，变得……能歌善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