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2章 董皇后的条件
林旭见状，知道今日之事，到此便该了结了。
他微微躬身，拱了拱手。
“若是娘娘没有其他吩咐，微臣便先行告退了。”
“西北军务紧急，微臣还要回去做些准备。”
他说完，也不等董皇后回答，便径直转过身，准备离开。
董皇后看着他那挺拔决绝的背影，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有怨毒，有愤怒，有忌惮，甚至还有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无可奈何。
就在林旭的脚，即将迈出庭院大门的那一刻。
身后，传来了董皇后那冰冷而沙哑的声音。
“等等。”
林旭的脚步，停在了庭院的门槛前。
他没有立刻回头，只是静静地站着，仿佛在聆听风拂过廊庑的声音。
那道挺拔的背影，在董皇后眼中，既像一柄即将出鞘的利剑，又像一块无论风吹雨打都岿然不动的礁石。
最终，他还是缓缓地转过身来。
脸上依旧是那副古井无波的神情，仿佛刚才那一番惊心动魄的言语交锋，与他毫无干系。
“娘娘还有何吩咐？”
他的声音，淡漠依旧。
董皇后看着他，那双淬了毒的凤眸中，此刻翻涌的情绪复杂到了极点。
怨毒与忌惮，愤怒与无奈，最终都化作了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
她输了。
在刚才那场气势与心智的交锋中，她一败涂地。
但她毕竟是董皇后，是执掌后宫多年，在朝堂的风浪中屹立不倒的女人。
既然威逼不成，那便只剩下利诱。
“你很好。”董皇后忽然开口，声音沙哑，却透着一股异样的平静。
“林旭，本宫承认，之前是小看了你。”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胸中所有的不甘与怒火尽数压下。
而后，她对着身侧的贴身女官，轻轻偏了偏头。
那名女官会意，躬身退下，片刻后，双手捧着一个紫檀木托盘，快步走了回来。
托盘上，静静地躺着一封信。
信封是上好的澄心堂纸，用火漆封口，上面没有任何署名，只有一个小小的，代表着董氏家族的徽记。
“这是什么？”
林旭的目光落在那封信上，眼神没有丝毫变化。
董皇后没有直接回答，她的目光越过林旭，仿佛看到了遥远的西北边疆。
“你此去西北，陛下对你寄予厚望，定会放你大权，让你总揽军政。”
“本宫的父亲，国丈，死在你手上。”
她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这件事，本宫可以不计较。”
“但，本宫有一个条件。”
此言一出，庭院中的气氛，瞬间变得微妙起来。
从你死我活的仇敌，到坐地起价的交易。
这转变，快得让人心惊，却又显得那么理所当然。
这就是深宫，没有永恒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
林旭的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弧度。
他知道，这场博弈，进入了下一个阶段。
“不知皇后娘娘，有何条件？”
他问得平静，仿佛早就料到了这一幕。
董皇后的目光，重新聚焦在林旭的脸上，那是一种审视，也是一种估量。“这封信，你替本宫，带去并州，交给袁家家主。”
“袁家？”
林旭眉头微不可查地一挑。
并州袁家，他自然是知道的。
那是盘踞在并州数百年的世家大族，根深蒂固，门生故吏遍布军政两界。
可以说，在并州那片土地上，袁家可是势力最为庞大的家族。
“娘娘让我带一封信，就只是带一封信这么简单吗？”
林旭反问，声音里带着一丝玩味。
董皇后冷笑一声，那张雍容华贵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政治人物特有的精明与算计。
“林旭，你是个聪明人，就该知道，聪明人之间，不必说废话。”
“你初到西北，人生地不熟，纵有通天之能，若是没有当地势力的配合，也是寸步难行。”
她的声音压低了几分，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笃定。
“四皇子洛武的皇子妃，便出自并州袁家。”
“本宫与袁家，是姻亲。”
原来如此。
林旭心中瞬间了然。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都串联了起来。
他终于明白，董皇后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
董皇后看着他那副了然于胸的样子，知道他已经想通了其中的关窍，便不再遮掩。
“本宫可以修书一封，让袁家在并州全力配合你。”
“无论你要粮草，还是要兵员，亦或是要打探西夏与草原人的情报，他们都会给你最大的便利。”
“有了袁家的帮助，你在西北，才能真正站稳脚跟，放开手脚去做你想做的事。”
这番话，听起来充满了诱惑力。
对于任何一个即将远赴边疆的将领而言，能得到当地第一大世家的鼎力支持，无异于天大的好事。但林旭知道，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尤其是董皇后亲自端上来的午餐。
“那微臣，需要付出什么？”
他直接问道。
董皇后眼中闪过一丝赞许的光芒，她喜欢和这样的人打交道。
“本宫要你，在接下来的战事中，给袁家的人，创造获取军功的机会。”
“让他们的人得到升迁，掌握更多的兵权。”
她的话，说得直白而露骨，再无半分掩饰。
“只要你能让袁家在西北军中的势力更上一层楼，你杀我父亲的仇，本宫，便可一笔勾销。”
林旭笑了。
这一次，他没有再掩饰。
那笑容里，带着几分了然，几分嘲弄，还有几分对这赤倮倮政治交易的冷眼旁观。
好一个一笔勾销。
好一个借刀杀人。
不，这比借刀杀人更高明。
这是借他的手，去为她的儿子，四皇子齐洛武，培植未来的羽翼，打造争夺大位的筹码。
西北军权，何其重要。
若能让袁家在其中占据一席之地，与镇西将军王翎分庭抗礼，将来无论是逼宫，还是清君侧，都将是一支举足轻重的力量。
这个女人，从始至终，想的都不是什么父仇。
她想的，是那张龙椅。
庭院里，再次陷入了寂静。
只有风，吹动着董皇后华美的宫裙，猎猎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