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公然贿赂
就在这时，一阵爽朗的笑声从不远处传来。
“哈哈哈，崔大人！老夫有失远迎，恕罪，恕罪啊。”
众人循声望去。
只见两人正联袂而来。
为首的是一个年过六旬的老者，身穿一件暗紫色绣金丝的寿字团花常服，头发虽已花白，但精神矍铄，一双眼睛里闪烁着精明而贪婪的光。
行走之间，自有一股久居上位的威严。
此人，正是当今国丈，董术。
跟在他身旁的，是一个身材微胖的中年男子，四十余岁，面色红润，穿着一身绯色官袍，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
他，便是兖州郡守，何文忠。
两人一唱一和地走了过来，目光精准地落在崔运的身上。
“哎呀，崔大人，您可真是让下官一顿好找啊。”
何文忠脸上带着几分夸张的埋怨，语气却阴阳怪气。
“您前天就已经抵达兖州，为何不第一时间通报府衙呢？也让下官等人，尽一尽地主之谊啊。”
他故作惋惜地叹了口气。
“让您带着锦衣卫的各位大人屈居在那种小客栈里，这要是传到京城去，皇上还不得怪罪我们招待不周吗？”
这话，看似热情，实则是在质问。
你们偷偷摸摸地来，到底想干什么？
崔运闻言，脸上没有丝毫尴尬，反而哈哈大笑起来。
“国丈爷，何大人，言重了，言重了。”
他对着两人拱了拱手，一脸的理所当然。
“我等奉皇命办差，本就是微服私访，岂敢张扬？若是惊动了二位，打草惊蛇，那皇上交代的差事，可就办砸了。”
他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将潜入调查说成了奉旨行事，光明正大。
董术与何文忠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冷笑。
信你才怪。
“原来如此。”
董术抚了抚胡须，笑呵呵地说道：“是老夫糊涂了。既然是皇差，自然当以国事为重。”
“来来来，崔大人，还有其他大人，别站着了，快请入席。酒宴已经备好，今日，我等只叙私谊，不谈公事。”
说着，他便热情地将崔运和林旭引到了主位的方向。
众人纷纷落座。
董术举起酒杯，高声道：
“开席！”
一声令下，丝竹之声顿起。
一队队身着薄纱，身姿曼妙的年轻舞女，如蝴蝶穿花般涌入场中，翩翩起舞。
一道道精美得如同艺术品的菜肴，被侍女们流水般地端了上来。
驼峰、熊掌、鹿舌、猩唇……皆是世间罕见的珍馐。
然而，林旭看着满桌的佳肴，却只觉得一阵反胃。
他拿起筷子，夹起一块，却怎么也送不进嘴里，他的眼前，仿佛又出现了那些灾民争抢发霉窝头的情景。
这桌上的一道菜，或许，就够一个百人村落的百姓，吃上一个月。
国丈爷的生活，何止是阔绰。
简直，就是用人血在作画，用人骨在奏乐。
崔运似乎看出了他的异样，在案几下用脚轻轻碰了他一下，示意他不要表露出来。
林旭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情绪，脸上恢复了古井无波的平静。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那郡守何文忠放下酒杯，擦了擦油光锃亮的嘴，笑呵呵地看向崔运。
“崔大人。”
他开口了，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下官斗胆，想问一句，不知崔大人此次奉皇命前来，到底是要查些什么？”来了。
狐狸的尾巴，终究还是露了出来。
何文忠的脸上，依旧挂着那副恭敬的笑容，但眼神里，却透着一股试探的锋芒。
“崔大人尽管开口，只要是下官知道的，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我等身为朝廷命官，定会全力配合钦差大人办案。”
他说得恳切无比，仿佛自己是个一心为公的忠臣。
一时间，整个院子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崔运的身上。
连那奏乐和舞蹈，都悄然停歇。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崔运闻言，却是不急不慢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他放下酒杯，发出一声轻响。
“啪。”
声音不大，却让董术和何文忠的心，都跟着跳了一下。
崔运抬起眼皮，扫了何文忠一眼，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
“何大人，着什么急？”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股四两拨千斤的力量。
“既然本官已经来了，就没打算三两天就走。”
“兖州的账，想必不少吧？本官奉了朝廷之命，自然要慢慢来， 一笔一笔地查，马虎不得。”
崔运此言一出，场间的气氛陡然一变。
他那轻描淡写的语气，落在何文忠和董术的耳中，却无异于一声惊雷。
慢慢查？
一笔一笔地查？
这兖州的账，若是真让他这么一笔一笔地查下去，那还得了？
何文忠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眼底深处闪过一丝阴狠，但很快便被他完美地掩饰了过去。
他与国丈董术交换了一个眼神，那眼神中，饱含着只有彼此才能读懂的意思。
在他看来，这位崔大人，不是不想收钱，而是嫌钱少，想拿捏着这个由头，好坐地起价。
官场上的这些门道，他们玩得比谁都溜。
谁又会嫌银子少？
“哈哈哈，是下官多嘴了。”
何文忠立刻换上了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自嘲地笑了笑，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
“崔大人说的是，国事为重，马虎不得，是下官的不是。”
他一边说着，一边不着痕迹地抬手，轻轻拍了两下。
“啪，啪。”
掌声清脆，回荡在寂静的后院。
早已在旁边候着的侍女们立刻会意，莲步轻移，鱼贯而入。
只见十数名年轻貌美的女子，每人手中都托着一个盖着红绸的檀木托盘，袅袅娜娜地走了上来。
她们走到崔运、林旭以及一众锦衣卫的案几前，盈盈一福，然后同时揭开了盘上的红绸。
刹那间，珠光宝气，冲天而起。
金灿灿的元宝，圆滚滚的东珠，温润的羊脂美玉，还有散发着幽光的猫眼宝石……
各色奇珍异宝，在灯火的映照下，流光溢彩，几乎要晃瞎人的眼。
分到崔运面前的，是一个半尺见方的紫檀木匣，一打开，里面码放得整整齐齐的，全是百两一张的银票，厚厚一沓，少说也有数千两。
而在银票之上，还静静地躺着一颗鸽子蛋大小的夜明珠，通体莹白，散发着柔和而神秘的光晕。
而林旭和其他锦衣卫的面前，也各自摆上了一个小一些的托盘，里面盛满了金银，虽不及崔运那份厚重，却也足以让一个寻常人奋斗一辈子，甚至几辈子，都难以企及。
这已经不是贿赂了。
这是在用钱，砸开一条生路。
也是在用钱，试探他们的底线。
一众锦衣卫的呼吸，都不由得粗重了几分，他们何曾见过如此阵仗？那黄白之物堆积在一起的视觉冲击，让他们的心神都为之震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