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 红花会的影子

林旭感受到了那股凛冽的杀气。

但他没有后退。

他只是轻轻抬了抬手，做了一个安抚的手势。

“别紧张。”

“我若想害你，便不会跟你说这么多了！”

这句话，让上官月握着珠钗的手指微微一僵。

确实，以锦衣卫的手段，杀人何须如此麻烦。

林旭见她神色稍缓，这才继续说道。

“我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我刚一进这间屋子，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种布局，这种熏香的味道，还有屏风上刺绣的针法……”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有些悠远。

“让我觉得，似曾相识。”

上官月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

只听林旭缓缓开口，问出了一个让她怎么也想不到的问题。

“上官姑娘，你可认得京城花涧坊的，清诗姑娘？”

“清诗姑娘”四个字，如同一道暖流，瞬间击溃了上官月用三年时间筑起的冰冷心防。

她整个人都呆住了。

眼中的杀意、戒备，在这一刻尽数褪去，只剩下无尽的错愕和震惊。

“你……你怎么会知道清诗姐姐？”

她脱口而出，连声音都在发颤。

清诗，那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是将会她从地狱中拉出来，给了她活下去的勇气的姐姐。

也是她身后那个庞大组织里，她唯一能够信任的人。

林旭看到她的反应，便知道，自己赌对了。

他脸上那份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感，终于消散了些许，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温和。

“我与清诗姑娘，算是朋友。”

“很好的朋友。”

想到清诗，林旭叹了一口气，像是在回忆着什么，语气也变得柔和下来。

“数月前，她离京远行，临走之前，曾来寻我，赠我一件小礼物，说是可以护身。”

说着，林旭从怀中，缓缓掏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枚用红绳穿着的白玉佩，玉质温润，算不上顶级的名贵，但雕工却极为精巧，刻着繁复的平安纹路。

玉佩的下方，还坠着一缕小小的，用同心结编织的流苏。

正是清诗姑娘的手笔。

上官月死死地盯着那枚玉佩。

她不认识这块玉，但她认得那个同心结。

那是清诗姐姐教过她无数次的结法，是她们组织内部，用来识别自己人的一种极其隐秘的信物。

一瞬间，所有的怀疑都烟消云散了。

上官月眼中的泪水，再也抑制不住，汹涌而出。

但这一次，不是因为仇恨，而是因为在绝望的黑暗中，终于看到了一丝来自“同伴”的光。

她那紧绷了三年的神经，在这一刻彻底松懈下来。

她对着林旭，深深地，深深地盈盈一拜，态度与方才判若两人。

“原来是自己人。”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充满了劫后余生般的庆幸。

“奴家上官月，不知是哪位堂主驾到，方才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得罪，还望堂主恕罪。”

她理所当然地，把林旭当成了组织里某位她不认识的高层。

毕竟，能和清诗姐姐做朋友，还能拿出信物的人，绝不可能是外人。

然而，面对她的参拜，林旭却摇了摇头。

他并没有去扶她，只是将玉佩重新收回了怀中。

“姑娘误会了。”

“我不是你们所谓的‘自己人’。”

上官月猛地抬起头，脸上满是不可思议。

林旭的表情很认真，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

看着上官月再次变得煞白的脸色和惊疑不定的眼神，林旭紧跟着补充道。

“但这不影响什么。”

“我不会因为你的身份就将你抓回镇抚司，我若是想动手，你已经没命了。”

“我说过，我来这里，只为一件事。”

林旭上前一步，与她四目相对，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字字句句，都敲打在上官月的心上。

“查办兖州郡守何文忠，以及他背后盘根错节的官僚体系。”

“我要把这兖州官场，从上到下，犁一个底朝天。”

“为此，我需要你的帮助。”

他看着她那双通红的眼眸，缓缓吐出了最后，也是最致命的一句话。

“你上官家三年前的血海深仇，难道不想报了吗？”

报仇。

这两个字，像是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烙在了上官月的心尖上。

她身子一颤，整个人都开始剧烈地抖动起来。

想。

她怎么会不想。

她做梦都想！

她苟活至今，忍辱负重，每天在那些男人面前强颜欢笑，为的，不就是有朝一日，能亲手剜出何文忠的心，用他的血，来祭奠上官家枉死的十几口冤魂吗？

可是……

她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自称锦衣卫的男人。

她该信他吗？

把所有的希望，都押在一个身份对立，立场不明的人身上？

雅间内，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烛火摇曳，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忽长忽短，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林旭没有催促。

他只是静静地等着，等着她做出选择。

他知道，对一个在深渊里挣扎了三年的人来说，任何一个决定，都足以耗尽她全部的力气。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上官月眼中的挣扎与犹豫，终于缓缓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破釜沉舟般的决绝。

“公子。”

“只要能让何文忠那奸贼血债血偿。”

“奴家这条命，便是你的。”

“从今往后，公子想问什么，奴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听到这句承诺，林旭紧绷的嘴角，终于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

成了。

他伸出手，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

“很好。”

“看来我这五千两银子，没有白花。”

林旭这句带着几分调侃，又有着几分认可的话，让刚刚下定决心的上官月，身子微微一松。

她抬起头，那双红肿的眸子里映着烛火，也映着林旭那张看不出喜怒的脸。

林旭自顾自的拉过一张椅子，自顾自地坐下，姿态从容，仿佛他不是在青楼，而是在自家的书房。

“坐。”

他指了指对面的位置。

上官月迟疑了一下，还是依言坐下，双手交叠放在膝上，姿态恭谨，像一个等待先生垂询的学生。

林旭的指节，有节奏地轻轻敲击着桌面。

每一下，都像是敲在上官月的心上。

“现在，可以说了吗？”

林旭开门见山，没有半句废话。

“三年前，上官家究竟为何会招来灭门之祸？”

“就算你爹不愿意配合何文忠，但他将你家生意搅黄之后，也犯不着对你家赶尽杀绝吧？”

“何文忠，他图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