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求丹
猪八戒闭着气，被金箍棒牵引着不断下沉。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豁然开朗，浑浊的井水消失不见，竟置身于一片柔和的光晕之中！
脚下是平整的白玉地面，前方水波荡漾，现出一座小巧玲珑、由各色珊瑚和水晶构建的宫阙，匾额上三个古篆水光流转——水晶宫！
一个头戴冠冕、身着龙王袍服、却形容猥琐战战兢兢的小老头，带着几个虾兵蟹将，早已跪在宫门前，正是井龙王。
他感应到上方那恐怖的气息，哪敢怠慢？
“上......上仙......小神......小神恭迎大驾......”井龙王声音都在发抖。
猪八戒双脚落地，冻得一个激灵，也顾不得狼狈，小眼睛滴溜溜一转，立刻挺起肚子，拿出天蓬元帅的架子（虽然缩水严重）：
“呔！那井底的泥鳅！俺老猪奉齐天大圣孙悟空法旨，来取乌鸡国王的御体！速速将宝贝献上！不然，哼哼......”
他晃了晃手中的九齿钉耙。
井龙王吓得浑身一哆嗦，哪敢说半个不字？
他哭丧着脸，连滚爬爬地在前面引路，穿过几道水波屏障，来到水晶宫最深处一间寒气森森的静室。
室中央一张巨大的寒玉床上，静静地躺着一人。
那人头戴冲天冠，身着赭黄袍，面容栩栩如生，竟无丝毫腐烂肿胀的迹象，只是脸色惨白如纸，毫无生气。
一层淡淡的、冰晶般的毫光笼罩着他全身，隔绝了水汽与时间的侵蚀。
“上仙......此乃定颜珠之功......保得陛下龙体不坏......”
井龙王指着尸体眉心中嵌着的一颗龙眼大小、散发着柔和寒光的珠子，声音发颤：“尸身在此......请......请上仙......带走......”
他只盼着赶紧送走这瘟神。
猪八戒看着那冰冷的尸体，心里直发毛。
但一想到孙悟空还在井口等着，只得硬着头皮上前。
他费力地将那沉重的御体扶起，背在背上。
入手冰凉僵硬，一股死气隔着衣物渗入，激得他肥肉一颤。
“这苦差事......真他娘不是猪干的......”猪八戒小声骂骂咧咧，驮着尸体，抓住重新探下的金箍棒。
孙悟空在井口发力一提，一道水柱冲天而起，猪八戒背着乌鸡国王的尸身，湿淋淋、沉甸甸地摔在井边的泥地上，溅起老大一片泥水。
“晦气！晦气！”
猪八戒一边咳嗽，一边挣扎着爬起来，拍打着身上的泥水，嘴里兀自不干不净地抱怨：
“俺老猪真是倒了血霉......跟着你们，不是钻山就是下井，不是背死人就是挨揍......”
“八戒！”
一声清喝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唐僧不知何时已在小龙敖烈的护卫下来到近前，脸色沉肃：“死者为大，又是蒙冤的君王！岂容你如此亵渎抱怨？再敢胡言，休怪为师请出戒律！”
猪八戒被训得脖子一缩，嘟囔着不敢再言，只是看着地上那具穿着龙袍的冰冷尸体，眼神依旧充满嫌弃。
唐僧转向孙悟空，眉宇间忧色重重：“大哥，尸身虽已取回，可这......这该如何救活？人死岂能复生？”
孙悟空围着尸体转了两圈，金睛中光芒流转，嘿嘿一笑，露出一口白牙：“三弟莫慌！这救人的功德，合该是老君他老人家的！你们在此稍候，俺老孙去去就回！”
话音未落，他一个筋斗翻起，金光撕裂长空，直上九霄！
南天门守将远远瞧见那道熟悉的、煞气腾腾的金光，眼皮都没敢抬，任由他风驰电掣般闯入。
孙悟空熟门熟路，毫不停留，直扑三十三天外，离恨天，兜率宫！
宫门前，两个梳着总角、唇红齿白的炼丹童子正抱着拂尘打盹。
金光落地，显出毛脸雷公嘴的本相。
两个童子激灵灵一个冷战，睡意全无，如同见了鬼魅，“妈呀”一声尖叫，连滚带爬地冲进宫内，声音都变了调：“老......老爷！不好了！那......那着了瘟的猴子......他又闯进来了！”
孙悟空扛着金箍棒，大喇喇地跟了进去。
宫内紫气氤氲，丹香馥郁。
八卦炉中三昧真火熊熊燃烧，映得满室通红。
炉前蒲团上，一个身影缓缓显现。
头戴鱼尾冠，身着八卦紫绶仙衣，长须垂胸，面容古拙清癯，正是太上道祖！老君缓缓睁眼，眸中混沌初开，万物生灭。
他看着眼前这无法无天的猢狲，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喜怒：“泼猴。不在西行路上保你师父，又来我这兜率宫作甚？莫非还想再进炉中炼上一炼？”
孙悟空收起那副桀骜，嬉皮笑脸地凑上前，深深一揖：“老君息怒！俺老孙这次，可是给您送功德来啦！”
当下便将乌鸡国国王冤死三年，尸身完好，如今需金丹救命，以辨妖邪、正国本之事，简明扼要地说了一遍。
太上老君静静听着，古井无波的脸上，嘴角似乎极其细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
他看着孙悟空那副精乖讨巧的模样，眼中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近乎长辈看顽童的无奈与一丝.....了然？
“你这猴头......”
老君缓缓开口，声音里竟带了一丝几不可闻的温和：“倒是滑头得很。也罢。”
他顿了顿，目光似乎穿透了孙悟空顽劣的表象，看到了更深的东西：“这金丹予你，也算不枉费当初......炉中助你炼化体内那些驳杂药力的一场机缘。”
孙悟空闻言，浑身猛地一震！
脑海中电光石火般闪过当年八卦炉中烈火焚身、却又有一股沛然柔和的太清之力护持心脉、引导体内蟠桃金丹之力归元化一的景象！
原来......原来那并非侥幸！
是这位道祖暗中出手！
“老君！”
孙悟空收起所有嬉笑，神情肃然，对着太上老君，端端正正地行了一个大礼：“当年......多谢了！”
这一礼，发自肺腑。
太上老君摆了摆手，云淡风轻：“些许小事，何足挂齿。”
他袍袖一拂，一个紫气氤氲的羊脂玉净瓶凭空出现，瓶口倾斜，一粒龙眼大小、通体浑圆、金光流转、丹纹密布、异香扑鼻的丹丸滴溜溜滚落在他掌心。
丹丸表面，九道玄奥的云纹如同活物般缓缓流转，正是那夺天地造化的九转还魂丹！
“拿去吧。救人一命，亦是功德。”
老君屈指一弹，金丹化作一道流光，稳稳落入孙悟空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