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憋屈
万丈佛光仿佛凝固的金漆，诸佛菩萨脸上的悲悯凝固成了惊愕的雕塑。
莲台之上，那丈六金身的剧烈晃动与佛光的明灭，如同投入净土的巨石，在每一个目睹者心头砸出惊涛骇浪！
“万寿山......五庄观......镇元子？！”
如来的声音第一次失去了那恢弘的平静，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干涩，仿佛从喉咙深处硬挤出来。
他金色的佛眉紧锁，如同两道凝固的熔岩沟壑，那双洞彻三千世界的佛眼深处，翻滚着震惊、憋屈、还有一丝深藏的忌惮！
“你这猢狲！”
如来终于压抑不住怒火，声音陡然拔高，震得殿顶镶嵌的摩尼宝珠簌簌作响：
“取你的真经，行你的路！为何要去招惹镇元大仙！还......还推倒了他的人参宝树？！那是天地灵根！你可知那是多大的因果！”
孙悟空站在殿心，面对诸佛的威压与如来的怒火，却混不吝地挠了挠手背，嘿嘿一笑，那点装出来的恭敬荡然无存：
“佛祖，这可怪不得俺老孙！俺三弟唐玄奘，路上修炼俺传的功法，刚突破金仙，根基不稳，俺这不寻思着给他弄点好东西补补身子骨嘛！
谁曾想那五庄观两个小童，忒不识抬举！俺们不过吃了几个果子，他们就指着鼻子骂骂咧咧，污言秽语没个完！
俺老孙这暴脾气，一个没忍住，就......嘿嘿，就稍微碰了那树一下下......”
“金仙？！”
如来猛地打断他，声音都变了调，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狮子：“唐玄奘？！修炼你传的功法？！突破金仙？！”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迸出来的火星！
轰！
整个大雷音寺彻底炸开了锅！
原本还勉强维持庄严的诸佛菩萨再也绷不住，低低的惊呼与议论如同潮水般蔓延开来！
“金蝉子转世......修炼了外道功法？”
“还是这妖猴传授的？”
“佛门取经人......成了金仙？这......这成何体统！”
“岂不是让三界笑掉大牙？”
燃灯古佛闭目捻珠，嘴角却微微抽搐。弥勒佛那标志性的笑容僵硬在脸上。
灵吉、普贤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荒谬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
观音菩萨更是娇躯微震，手中玉净瓶的杨柳枝都忘了拂动，一双凤眸死死盯着孙悟空，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
佛门精心策划的取经人，十世修行的佛子，竟然被这猴子拐带得修炼旁门左道，还修成了金仙！
这简直是把佛门的脸面按在泥地里摩擦！
如来只觉得一股逆血直冲顶门，眼前金星乱冒，差点维持不住丈六金身！
他耗费无数心力推动的西游，竟出了如此荒腔走板的岔子！这猴子......这猴子简直是他的克星！
孙悟空仿佛没看到满殿的震惊与怒火，火上浇油地又补了一句：“哦，对了，还有那猪八戒！那个夯货！见俺们吃了人参果，馋得哈喇子流了三尺长！
就是他上蹿下跳，蹿缀俺老孙去‘借’几个果子尝尝的！要不是他，俺老孙能去干那事？” 他甩锅甩得干净利落。
殿内众佛闻言，目光下意识转向代表天蓬元帅的空位（猪八戒已下界），脸上纷纷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
以那猪头贪吃好色、惫懒怕事的秉性，再加上这无法无天的猴子，捅出这天大的篓子，似乎......也说得通了？
如来深吸一口气，再吸一口气，强行压下那几乎要破体而出的佛怒明王之火。
镇元子！
这个名字如同万钧巨石压在他心头。
那是与三清同辈论交、执掌地书、号称地仙之祖的存在！
他佛门看似大兴，但在这种真正的洪荒巨擘面前，底蕴依旧浅薄！
此事若处理不当，镇元子一怒之下真扣住取经人不放，甚至出手干预西行，那才是泼天大祸！
别说他如来，就是道祖鸿钧亲至，面对一个执意要撕破脸皮的镇元子，也未必能讨得了好！
要知道，上一次武祖成道，镇元子布下的地书大阵，可是就连天道都退让了！
“罢了......罢了......”
如来心中滴血，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宝殿深处那方氤氲着无尽功德金霞的池子——八宝功德池。
池水中央，一株新培育不久、仅生六品莲台的功德金莲，正吞吐着纯净的佛光，虽远不及当年十二品的本源，却也是佛门气运所系、未来大兴的重要底蕴之一。
肉疼！剜心般的肉疼！
可眼下，唯有此物，或许能稍稍平息那位大仙的怒火。
如来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恢复了古井无波的威严，只是声音里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与割舍：
“你这泼猴！惹下塌天大祸，还要本座替你收拾残局！且先滚回五庄观去，安分待着！本座自会派人前往处置！”
孙悟空眼中狡黠之光一闪，嘿嘿一笑，也不多言，对着莲台方向随意拱了拱手，转身化作一道金光，刺破殿内凝重的佛光，瞬间消失不见。
待那桀骜的金光彻底消失，如来才缓缓抬手，对着八宝功德池方向虚空一抓。
嗡——！
池水翻涌，金光大盛！
那株摇曳生姿的六品功德金莲仿佛感受到了剥离的命运，发出低沉的哀鸣，莲瓣上的佛光都黯淡了几分。
一股精纯至极、蕴含着无量佛门气运与功德之力的本源被强行抽取，凝聚成一朵尺许大小、金光璀璨、莲台六品的实体金莲！
金莲缓缓飞落如来掌心，流光溢彩，神圣庄严，却让整个大雷音寺的佛光都为之一黯。
诸佛菩萨的目光聚焦其上，无不露出痛惜之色。
“观音尊者。”
如来声音低沉，将手中这沉甸甸的“买路钱”递向莲台下的观音菩萨：
“此事......劳烦你亲走一趟五庄观。务必…务必平息镇元大仙之怒。此乃我佛门至诚赔罪之意。”
那“务必”二字，咬得极重。
观音双手微微发颤地接过那朵六品功德金莲。
入手温润，却重逾万钧！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其中流淌的、佛门这些年好不容易积攒下的庞大气运与功德！
就这么......赔出去了？为了给那猴子擦屁股？
屈辱！
憋闷！
还有无法言说的肉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