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1章 游神

『近邻世博之母素宠冰糖，每值冰糖归家，必烹鲜果香饴以待，笑靥如春风拂面。两家慈母情谊笃厚，若双鲤戏波；两姓严父亦常结茶社，对弈清谈，怡然自乐。

值村社祭典，十二载轮值游神活动，举村若狂，男女老幼咸集。女子扛锦旗，男子扛标旗，各司其职。适轮值冰糖之际，竟缺一姝同扛锦旗。冰糖身姿修颀，亭亭若水杉傲立，与村中俊彦等高，竟达一米七二。理事会耆宿踌躇再三，终择世博为伴。

初习扛锦旗，冰糖素性澹漠，若霜雪凌人，罕与世博交语。世博偶语殷勤，亦仅冷应一二，未展笑颜。然观者皆知，此非寻常事象。

盖村中祭典，隐喻良缘。青梅竹马，咸借此识红妆。村有少年泽佳，幼时与二人同砚席。泽佳心慕冰糖，乃作尺素情书，托世博转赠。世博虽面露难色，终念同窗之谊，遂以锦帕裹书，悄置冰糖手心。

世博执笺而进曰："此情书奉卿。"

冰糖垂眸轻叱："休矣，吾与君实不相契。"

世博逊言："此泽佳君所遗，非博所献也。"

冰糖蹙眉诘问："泽佳者何人？吾村同名者凡三人！"

世博整襟答曰："乃昔同窗之泽佳也。其人身长八尺有奇，额发三七垂云鬓，里中皆谓其貌肖漫画男主人翁。"

冰糖恍然笑曰："噫！乃昔年玉树临风者耶？相隔十载，何故突降鸾笺？"

世博揖手曰："此中玄机，世博实未详。但司传书之役耳。"

遂冰糖受笺藏于云肩袋中。是役也，游神仪典习仪月余，每夕戌时半始，亥时半毕。

世博察冰糖意兴阑珊，遂敛衽独食于庑下。其素性讷于言辞，未谙求女之术。曩岁承冰糖眷顾周至，反令今时惶然无措。虽入黉宫数载，未尝涉情丝，纵遇惊鸿照影，亦常忆昔年冰糖袖手温言。

泽佳则守酉时之约，辄携双盒叩门。其母备羹馔以馈之，亦为冰糖备一份焉。当世风习，男子慕卿，阖府皆成红绳之役也。

每夕戌时半排演毕，世博与冰糖辄徒步而归。此路长约三百步，宵夜鲜有行人，盖居人皆聚于反方向之坊区。二人所居处，实乃村中市集之畔。

泽佳连宵伴送，遂成三人行。其人讷于言，未敢直语冰糖，唯频与世博攀谈。

泽佳问曰："世博兄，束发游太学后，可有结秦晋之好？令正容色若何？"

世博对曰："尚未。仆素性拘谨，未敢强求佳偶。"

泽佳续言："仆弱冠时曾有一段，然家严诫曰，必择土着，勿取流寓。"

世博笑曰："既相得，何分畛域？岂土着者必得白首？"

泽佳答："家慈恐儿为异乡妇所携。"

世博驳曰："此虑过矣。纵结发于桑梓，若志在四方，终当归心异域。"

泽佳争曰："然则岁时归宁，总不至远赴妇家，路向相悖。"

世博正色："未涉情海者，犹执万端尺度；既涉情舟，则惟求相契。昔时圭臬，尽付东流。"

泽佳追问："所慕女子何似？"

世博沉吟移时方应："宜为温良恭俭者。"

泽佳惑："此谓何意？"

世博解曰："愿为吾洗碗、浣衣、晒衾被者。"

泽佳哂曰："此非择佳偶，乃择侍婢耳！"

冰糖亦拊掌："诚哉斯言！此等乃侍婢，安得为良配？"

泽佳进曰："红袖当珍重，岂堪劳形役？吾班同窗皆谓，既结连理，则男子当替女子携行囊，饭后男子洗碗，浴时男子提热汤。"

冰糖戏言："若此，作泽佳女朋友当甚乐耶？"

泽佳叹："家严素行如是。庖厨之事皆躬亲，家慈偶有愠色，实乃家严之过，然其常言，君子不与妇人校，善摄生者不言辩。"

三人皆拊掌而笑。泽佳家道雍睦，世博肖其父之霸道自私，冰糖承其母之柔顺卑微。

自高中别后，冰糖暗誓："岂可永作卑顺之态？既为女子，当求珍重，奚以劳形役事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