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道器

东海的风依旧带着咸湿的气息，三圣像前的香炉青烟袅袅。

秦墨盘坐在青铜门前，指尖轻触胸口那扇微缩的门形印记，感受着门后世界的脉动。

距离成为守望者已过去三年。

青铜门静静矗立在三圣岛最高处的石台上，表面布满古老纹路，在阳光下泛着幽暗的光泽。这门高约三丈，宽一丈有余，看似实体却又仿佛介于虚实之间。当秦墨闭上眼睛，能清晰感知到门后那片混沌空间——那里不再是天道盘踞的恐怖领域，而是一片等待重塑的虚无。

"今天的波动比往常强烈。"秦墨睁开眼，右手在空中虚划，一道水镜浮现。镜中映出柳青璃的身影，她正站在龙宫大殿，身披湛蓝鳞甲，额间龙角闪烁着微光。

"北境出事了。"柳青璃的声音透过水镜传来，带着金属般的回响，"三座城池一夜之间被青铜雪覆盖，所有生灵都化作了雕像。"

秦墨眉头微蹙："净世教？"

"不像他们的手法。"水镜波纹荡漾，楚无尘的面容叠加上来，他身后是星穹阁的观星台，"青铜雪中检测到天道残余，但...有些不同。"

秦墨胸口的印记突然灼热，他猛地站起："等等，门有反应！"

转身的瞬间，青铜门表面的纹路亮起暗金色光芒，门缝中渗出缕缕青铜雾气。秦墨右臂上的暗金纹路自动浮现，与门上的纹路形成共鸣。他单手按在门上，闭目感知，脑海中浮现出北境雪原的景象——茫茫白雪中，一座冰晶宫殿正从地底升起，宫殿顶部悬浮着七颗星辰般的亮点。

"七大道器..."秦墨脱口而出。

水镜那端传来器物落地的声响。楚无尘的声音陡然提高："你说什么？星穹阁古籍中记载的七大道器？那不是传说吗？"

"看来我们得当面谈了。"柳青璃的龙瞳收缩成细线，"我和无尘日落前到。"

水镜消散，秦墨深吸一口气，右手在青铜门上轻轻一抹。门上的光芒渐熄，但那种异常的波动仍未平息。自从成为守望者，他就像站在两个世界的夹缝中，一边监控着门内混沌的变化，一边感知着门外世界的异动。而此刻，两边的波动都指向同一个方向——北境。

"大人，祭品准备好了。"

稚嫩的声音从石阶下传来。秦墨转身，看到小童阿竹捧着果盘，怯生生地站在最后一级台阶上。这孩子是三年前青铜门之战后的幸存者，被星穹阁收养，如今负责照料秦墨的起居。

"放在亭子里吧。"秦墨缓和了神色，"今天有客人。"

阿竹眼睛一亮："是柳大人和楚大人吗？我这就去准备他们喜欢的茶点！"说完转身就跑，差点被自己的衣摆绊倒。

秦墨摇头轻笑，目光却不自觉地飘向海平面。三年来，柳青璃和楚无尘每隔十日便会来三圣岛相聚，既是汇报各方动向，也是履行作为"锚点"的职责——他们的存在帮助秦墨稳定与青铜门的联系，避免他被门后的力量完全同化。

日落时分，两道流光划破天际，落在三圣岛码头。柳青璃一身劲装，逆鳞枪化作簪子别在发间；楚无尘则穿着星穹阁的银白长袍，腰间悬着星轨罗盘。两人并肩走来，沿途的草木无风自动，仿佛在向他们致意。

"你脸色不太好。"柳青璃龙瞳微闪，一眼看出秦墨的异常。

楚无尘已经展开星轨罗盘，绕着青铜门转了一圈："门的状态不稳定，最近有异常开启的记录吗？"

秦墨引二人到观海亭就座："没有强行开启的迹象，但门后的混沌空间在扩张，就像...在孕育什么。"

阿竹端来茶点，好奇地偷瞄三人。柳青璃随手变出一颗会发光的珍珠送给他，小孩欢天喜地地跑开了。

"先说北境的事。"楚无尘在石桌上铺开星图，"七天前，雪原边缘的寒鸦城最先出现青铜雪。当时以为是某个净世教余孽的实验，但随后两天，相邻的冰刃城和霜语城相继遭殃。"

柳青璃接过话头："我派龙族斥候调查，发现青铜雪覆盖的区域形成了一种特殊领域。任何进入其中的生灵，都会在十二个时辰内逐渐金属化。"她取出一块留影石，激活后显现出一片被青铜覆盖的城池，街道上满是保持最后姿态的金属雕像。

秦墨凝视影像："不是普通的青铜化...这些人的神魂也被禁锢了。"

"最奇怪的是这个。"楚无尘指向星图北端，"三座城呈三角形排列，中心点恰好是古修士典籍中记载的'归墟之眼'。而根据星轨测算，那里近期有强烈的空间波动。"

"七大道器..."秦墨再次提到这个词，"我在门后看到的景象中，冰晶宫殿顶部悬浮着七颗星辰，应该就是道器的投影。"

柳青璃和楚无尘交换了一个眼神。

"阁中古籍记载，"楚无尘压低声音，"七大道器是上古时期三圣用来封印天道的七件圣物，分别对应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七星。天道之战后，道器散落各界，成为传说。"

"如果道器真的现世..."柳青璃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敲击，"意味着什么？"

秦墨胸口的印记突然刺痛，他捂住心口，眼前的景象瞬间变化——三圣像在流血泪，青铜门大开，无数黑影涌出；七颗星辰在空中排列成勺状，投下毁灭性的光柱...

"秦墨！"

柳青璃的呼唤将他拉回现实。秦墨这才发现自己的右手已经龙化，锋利的爪尖深深刺入石桌。

"预兆..."他喘息着说，"七大道器齐聚之日，就是青铜门失控之时。"

楚无尘脸色煞白："这说不通！道器本应是维持平衡的关键，怎么会..."

一声巨响打断了他的话。三人同时转头，只见码头方向升起一道黑烟。紧接着，刺耳的警报声响彻全岛。

"敌袭！"

柳青璃瞬间龙化，逆鳞枪已在手中；楚无尘的星轨展开成防御阵势；秦墨则闭目感应全岛——在他的守望者视野中，十余个带着净世教气息的光点正从四面八方侵入岛屿。

"东南方码头三处，西侧悬崖五处，还有..."秦墨突然睁大眼睛，"地下！有东西在快速接近青铜门！"

话音刚落，广场地面轰然炸裂！一道黑影破土而出，直奔青铜门而去。柳青璃化作青光拦截，逆鳞枪与黑影相撞，爆发出刺目的火花。

黑影显形——那是个全身裹在青铜甲胄中的高大男子，面部被狰狞的青铜面具覆盖，只露出一双泛着红光的眼睛。他手持双刃战斧，每一击都带着诡异的青铜火焰。

"净世教大祭司！"楚无尘惊呼，"三年前他不是已经..."

秦墨已经冲向青铜门。在他的感知中，另有三个气息隐蔽的入侵者正从不同角度接近目标。右臂暗金纹路亮起，混沌之刃在掌心成形，他挥刀斩向看似空无一人的左侧——

"铛！"

金属碰撞声中，一个娇小的身影被迫现形。那是个看似不过十四五岁的少女，银白长发扎成高马尾，手中两把短刀交叉架住混沌之刃。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眉心处一枚冰晶状的印记，正散发着淡蓝色光芒。

"寒玉族？"秦墨惊讶于对方的种族，手上却毫不留情，刀势一变直取咽喉。

少女轻盈后翻，同时甩出三枚冰锥："别挡路！我必须接触青铜门！"

另一边，柳青璃与大祭司的战斗已白热化。龙息与青铜火焰对撞，冲击波将广场地砖层层掀起。楚无尘则以星轨困住另外两名刺客，同时向天空发射求援信号。

秦墨与少女交手数回合，越战越心惊。这女孩的招式不似净世教的路数，反而带着某种古老流派的影子。更奇怪的是，她似乎能预判混沌之刃的每一次攻击。

"你是谁？"秦墨厉声质问，"为何要接近青铜门？"

少女突然收招后撤，从怀中掏出一个青铜匣子："为了阻止末日！七大道器即将现世，只有青铜门能..."

她的话戛然而止——大祭司不知何时摆脱了柳青璃，战斧劈向少女后背。秦墨来不及思考，混沌之刃脱手飞出，堪堪挡住这致命一击。

"小心！"柳青璃的警告晚了一步。

大祭司左手突然变形，化作青铜长矛刺穿少女肩膀。鲜血还未溅出就凝固成金属，少女闷哼一声，青铜匣子脱手飞出！

秦墨飞身接住匣子，瞬间如遭雷击——匣子内部传来七种截然不同的能量波动，其中一道正是他在门后看到的"星辰"气息！

大祭司发出沙哑的笑声："感谢你们帮我找到第一件道器的钥匙。"他抬手结印，少女眉心的冰晶印记突然亮得刺眼，"天选者，归位！"

少女发出凄厉的惨叫，身体不受控制地飞向大祭司。柳青璃及时甩出逆鳞枪，枪身化作青龙缠住少女脚踝，形成拉锯。

"阻止他！"楚无尘终于解决刺客赶来，"他在激活天选者体内的道器印记！"

秦墨将青铜匣子塞给楚无尘，全身暗金纹路大亮。混沌核心全力运转，他的身影瞬间出现在大祭司身后，混沌之刃直刺后心——

"噗！"

刀锋入肉的声音格外清晰。大祭司的身体僵住，缓缓低头看向胸前透出的刀尖。但下一秒，他的伤口处涌出青铜液体，迅速修复损伤。

"没用的，守望者。"大祭司的声音突然变得空灵，仿佛多个声音叠加，"天选者计划已经启动，七大道器必将归位。这一次，青铜门将迎来真正的主人。"

说完，他的身体突然爆裂，化作无数青铜飞虫扑向少女。柳青璃急忙收回逆鳞枪，龙息喷吐形成火墙。大部分飞虫被焚毁，但仍有一小部分钻入少女体内。

少女跌落在地，眉心印记已经变成暗金色。她痛苦地蜷缩着，声音断断续续："杀...了我...道器...不能..."

秦墨单膝跪地，右手按在少女额头。混沌之力涌入，暂时压制了暴走的印记。少女的眼神恢复清明，银白眼睫轻颤："北境...寒玉心灯...快..."

说完便昏死过去。

警报解除时，三圣岛已是满目疮痍。星穹阁和龙族的援军赶到，将残余的净世教徒一网打尽。经查，这次袭击明显经过精心策划，目的就是那个神秘的青铜匣子和银发少女。

静室内，楚无尘仔细检查着青铜匣子："匣子本身是星髓玉打造的容器，上面刻有七道封印，目前只解开了第一道。"他指向匣子表面浮现的冰晶花纹，"这应该对应七大道器中的'寒玉心灯'。"

柳青璃为昏迷的少女盖好薄被："她体内的青铜毒素暂时被压制，但那个印记...我在龙族古籍上见过类似记载，被称为'道器之契'。"

秦墨站在窗前，望着夜色中的青铜门。成为守望者后，他第一次感到如此不安。那个大祭司最后的话语，少女的警告，以及匣子中熟悉的波动...一切都指向某个可怕的真相。

"她说'寒玉心灯'在北境。"秦墨转身，"结合我们之前看到的情报..."

"冰晶宫殿。"楚无尘接话，"归墟之眼的位置。"

柳青璃龙瞳闪烁："净世教显然也在寻找道器。如果我们不抢先一步..."

床上的少女突然发出呻吟。三人立刻围拢过去，只见她缓缓睁眼，瞳孔竟是罕见的银蓝色。

"你们...没拿走匣子吧？"她虚弱地问。

楚无尘举起青铜匣子："在这里。你是谁？为什么净世教称你为'天选者'？"

少女试图坐起，却因疼痛而皱眉："我叫雪儿，是寒玉族最后的守灯人。"她指向匣子，"这里面装着七大道器的坐标，而天选者..."她苦笑着触摸自己眉心的印记，"是被道器选中的容器。"

秦墨与两位挚友交换眼神，三人都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远超想象。

"从头说起吧。"柳青璃扶雪儿靠好，"什么是天选者计划？净世教为何对道器如此执着？"

雪儿深吸一口气："三年前天道之战后，七大道器感应到平衡被打破，开始自主寻找宿主。净世教的幕后黑手发现，若能集齐七位天选者，就能通过道器之间的共鸣强行打开青铜门，释放..."

她突然噤声，惊恐地看向窗外。秦墨立刻感应到什么，一个闪身挡在众人面前——

青铜门的方向，传来了低沉的嗡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