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7章 胜利后的阴影
月光像碎银般撒在山岩上,唐冥被胡列娜扶着,后腰抵在一块凸起的岩石上。
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震得耳膜发疼——方才与堕落龙种的角力几乎抽干了他体内的魂力,连冥龙王武魂都蜷缩在识海深处,只偶尔发出虚弱的龙吟。
“唐冥。“神圣守护者的圣盾突然泛起微光,映得他的脸有些发白,“你的锤子。“
唐冥低头,昊天锤的锤柄上,暗红色符文正随着他的呼吸明灭。
方才在祭坛下投出的影子还清晰印在地面,与堕落龙爪的轮廓严丝合缝。
他伸手触碰符文,指尖刚贴上锤柄,一股冰凉的信息流便顺着手臂窜入识海——那是模糊的记忆碎片,青铜祭坛、血色锁链、还有一道穿黑甲的身影,正将什么东西封入龙首。
“是祖先的记忆。“他低声呢喃,喉间泛起腥甜。
幽影不知何时站到他身侧,断刀上还沾着未干的黑血,刀身微微发颤。
这个总爱眯着眼睛笑的前暗夜将领此刻额角渗着冷汗,左腕有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方才用血脉封印锁链时,他几乎燃尽了半条命。
“先回营地。“唐冥攥紧昊天锤,符文的凉意让他稍微清醒些。
胜利的喜悦像被泼了冷水,他能闻到空气中残留的腐臭黑液味,那是堕落龙种的气息。
方才的封印不过是权宜之计,黑液还在从裂缝里渗出,在月光下泛着诡谲的紫,“这里留不住,必须尽快稳定大局。“
胡列娜的狐尾轻轻缠上他的手腕,毛茸茸的触感让他心头一暖。
她没说话,只是将随身携带的疗伤药瓶塞进他掌心——这是她用三尾灵狐的妖丹炼的,专门给魂师恢复魂力。
唐冥仰头喝下半瓶,药汁入喉的瞬间,识海里的冥龙王突然昂起头,发出一声清越的龙吟。
四人(注:胡列娜加入)顺着山径往营地走时,天已经蒙蒙亮了。
晨雾漫过山谷,隐约能看见营地的篝火还在跳动。
神圣守护者展开光翼飞在最前面,圣盾上的圣光像引路的星;幽影落在最后,断刀拖着地,每走一步都在岩石上擦出火星;胡列娜扶着唐冥,狐火在指尖明灭,将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唐冥!“
离营地还有百步远,改革先锋张铁的吼声便撞破晨雾。
这位膀大腰圆的汉子带着十多个士兵迎上来,铠甲上还沾着昨晚巡逻时的泥点,“昨晚地动得邪乎,我们守了半宿。
您没事吧?“
唐冥摆摆手,示意自己无碍,目光却扫过营地的防御工事——鹿角寨加固了,箭塔上多了新削的滚木,连篝火堆都移到了下风口。
张铁顺着他的视线挠头:“您说过胜利后最容易松懈,末将让人连夜加了三重防线。“
“做得好。“唐冥拍了拍他的肩膀,余光瞥见营地中央的议事帐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他脚步一顿,转头对胡列娜道:“你去看看伤员,尤其是被黑液溅到的。“又对幽影说:“你跟着张铁,把地下洞穴的情况详细记下来,重点标注黑液渗出的位置。“最后看向神圣守护者,“麻烦你去请民意代表王伯,我需要听听百姓的想法。“
众人领命散去时,晨雾刚好散开。
唐冥望着营地内忙碌的士兵和百姓——有妇人在给伤员喂粥,有少年在磨箭簇,连几个孩子都蹲在路边,用树枝在地上画着昨晚的地动轨迹。
他突然想起三天前这里还是一片废墟,是这些人跟着他从武魂殿的围剿中杀出来,在这山谷里重建了据点。
王伯的声音从议事帐传来。
这位白发苍苍的老书生抱着一摞竹简,脚步却比年轻人还稳当。
他身后跟着两个捧着陶壶的少女,是营地里最会熬药的姐妹花。“先喝口热粥。“王伯将陶壶塞给唐冥,“昨晚地动后,好些人说听见龙啸,人心有些浮动。“
唐冥接过陶壶,粥香混着草药味钻进鼻腔。
他掀帘进帐时,张铁、幽影、神圣守护者已经到齐了。
烛火在帐内跳动,照得众人的影子在布幔上晃动,像群正在角力的野兽。
“先说坏消息。“唐冥舀了口粥,喉咙被烫得发疼,却故意放重了声音,“昨晚封印的不是普通魂兽,是堕落龙种。“帐内顿时响起抽气声,张铁的拳头砸在案几上,震得茶盏跳起来,“那玩意儿能腐蚀魂环!
上回在落日森林,有个魂圣被它喷了口黑液,当场废了三个魂环!“
“更坏的消息是。“唐冥举起昊天锤,符文在烛火下泛着暗红,“这东西和我祖先有关。“他将祭坛下看到的记忆碎片简单说了,帐内一片死寂。
幽影突然开口:“暗夜一族的古籍里提过,上古时期有位唐姓魂师,用冥界符文封印过堕落龙种。
您的昊天锤...可能是钥匙。“
“所以我们的敌人不只是武魂殿。“唐冥放下锤子,指节抵着额头,“但眼下最要紧的是稳定营地。“他转向张铁,“防御工事再加一层荆棘墙,北坡的嘹望塔必须在今晚前修好。“又对王伯说,“百姓那边,让能说会道的去解释地动是封印邪物,把昨晚帮忙搬石头的壮丁记功,发两斤盐。“最后看向神圣守护者,“士兵训练加实战课,您负责教他们怎么配合圣光防御堕落龙种的腐蚀。“
众人领命退下时,帐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唐冥刚端起陶壶,就见个小士兵撞开帐帘,铠甲上的铜铃叮铃作响:“将军!
北坡嘹望塔报告,山脚下出现一支军队!“
“多少人?“唐冥霍然起身,陶壶摔在地上,粥汁溅湿了裤脚。
“看不清旗号!“小士兵喘得说不成整话,“但盔甲反光,不是山贼!
带头的...带头的穿银色铠甲,像...像把插在地上的剑!“
唐冥抓过挂在帐杆上的披风,转身时撞得烛台摇晃,火光在他龙目里跳动。
胡列娜不知何时站在帐外,手里提着他的龙鳞软甲。“我和你一起。“她将软甲套在他身上,指尖在他心口停留了一瞬,“小心。“
北坡的风卷着晨雾扑来,唐冥带着二十个精锐士兵爬到半山腰时,已经能看见山脚下的军队了。
他们列着整齐的方阵,盔甲在雾中泛着冷光,像片凝固的银色湖泊。
最前面的旗手举着面素白大旗,旗面被风吹得翻卷,却始终看不见任何标记。
“将军。“身边的千机弩手压低声音,“他们没敲战鼓,也没喊口号,像是...在等人。“
唐冥眯起眼睛。
晨雾突然散开一线,他看见方阵最前方走出个人。
那是个女子,银色铠甲裹着修长的身躯,肩甲上的兽首纹路像是某种失传的魂兽。
她的脸被面甲遮住,只露出一双眼睛——那是双冰蓝色的眼睛,像极了极北之地的寒潭,潭底却燃着两簇幽火。
女子的手按在剑柄上。
唐冥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混着山风掠过草叶的沙沙响。
昊天锤在背后发烫,符文的暗红与女子铠甲上的银芒交缠,在他视网膜上投下一片刺目的光斑。
他不知道这是敌是友,不知道对方为何而来,甚至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迈出下一步。
但他知道,这场胜利后的阴影里,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展开它的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