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杀生丸丑丑的(加更)

随着斗牙王一声敕令,虚空裂开一道璀璨金痕。

一枚缠绕着鎏金气运的州印,自王庭上空气运星海垂落。

印纽雕作踏云咆哮的紫金云犬,玺底“扬州知州”四个古朴篆字迸射煌煌神光。

大印裹挟风雷坠至半空,却在触及奴良滑瓢时倏然凝滞,化作一道流火坠入他迎上的掌心。

当指尖触及州印的瞬间,滑瓢瞳孔骤然收缩。

恍惚间,他仿佛置身于浩瀚的金色汪洋之上。

一只巍峨如山的云犬自苍穹垂首,那双鎏金竖瞳如同日月般高悬,倒映着他渺小的身影。

无形的威压如众生万物,犹如天地倾轧,令他几乎窒息。

待眼前幻象如雾消散时,掌中官印已敛尽华光。

同时,滑瓢忽觉周身萦绕着一股玄妙之力——如影随形,却又浩瀚如海。只需心念微动,便能引动这股力量加持己身。

(这便是王上所言的气运之力,果然不俗!)

他暗自心惊——如今在王庭疆域内,我的实力已暴涨三成有余。若至扬州,只怕更强!

滑瓢抬首正要拜谢斗牙王,但他的身影早已消失在眼前。

“滑瓢,恭喜你了。”

八咫乌凝视着气息已然不同的滑瓢,羽翼微微舒展,语气中罕见地带着几分艳羡。

滑瓢朗笑一声,不知从何处变出个朱漆酒葫芦,一把勾住八咫乌的脖颈,“同喜同喜!”

他仰头灌下一口烈酒,喉结滚动间,琥珀色的酒液顺着下巴滑落,“今日当设宴高阁,呼百鬼,邀群妖,不醉不归!”

“还有我,还有我。”

“我也要喝酒!”

听到有宴会,从来没有参与过的菖蒲发出欣喜的大喊。

滑瓢屈指弹在她光洁的额头上,“黄毛丫头喝什么酒?”

他变戏法似的摸出个琉璃瓶,“喏,东城老店的果汁才是你的。”

“不要瞧不起人啊!”

菖蒲捂着额头嘟嘴,却还是抢过琉璃瓶,眼角眉梢早藏不住雀跃。

“王庭第一知州诞生了,没想到是滑头鬼那家伙。”

饭纲丸龙立于飞空航船的甲板之上,呼啸的罡风穿过飞船结界,只能拂动她深蓝色的长发。

她凝视着远处巍峨的王城轮廓,正午烈阳为玄色天狗羽织镀上金边,却化不开眼底霜色。

向来从容的唇角抿成冷硬直线——首位知州诞生,距离第二位绝对不会太远。

这念头如芒刺在背,令她羽织下的妖力不自觉地翻涌起来。

丸龙双臂交叠,陷入沉思。

如今的青州,除却太阳花田那位深居简出的花之暴君外,其余势力——无论是盘踞山野的大妖,还是人类城池的大名,皆已拜倒在王庭的云犬旗下。

些许愚蠢,甚至私底下串联谋反的势力,因为将来的利益而爆发矛盾,相互攻伐,全部同归于尽。

(立下功勋换取知州之位或许不难...)

丸龙眼底星芒暗涌——但想成为青州知州,继续让天狗山成为青州的无冕之王,难度极高。

航船穿过一片积云,刺目的天光将她蹙起的柳眉照得雪亮。

或许王庭就不允许地方上,存在比王权更具威望的势力。

那紫金大印的分量,终究要由王庭之主亲自衡量。

(尽人事,听天命。)

丸龙指尖轻抚腰间的通讯勾玉,精神沉入其中,捕捉着其中流转,还未正式在太仆卿宣告天下的诸多第一手讯息。

信息发布的主人,皆是王庭的三公九卿。

或者说,在这个不到五十人,最低都是九卿下的部长,知州下的军主,才能加入的高层小圈子里,默认大妖怪实力兼九卿地位的人,才有资格发布公文。

她观察着右边人员信息栏上的【扬州知州·奴良滑瓢】,心里面也做了第二手准备。

假若成为不了青州知州,那便择一州域成为知州,为天狗山开辟新的支脉,一如当初原州境内,濡鸦所系的风雷峡谷一脉。

如今濡鸦贵为太仆卿,又是王庭之主的妻子之一,身份显赫,实力强横。

麾下又多数是天狗山的鸦天狗,旁人会如何看待她与天狗山的关系?

当然是一家人!

而青州一共五府,天狗山只需掌控其中两府,再辅以她在外的声援,与太仆卿的隐援。

即便在青州声望稍逊从前,亦能确保门庭不坠。

(接下来就是往人手不足的青州三级军伍中,填充族人,配上儚的控心之能,到时候天狗山依旧是无冕之王。)

满脑子都是自家势力的丸龙,眼底掠过一丝幽光,抿起的嘴角微微翘起。

纵然那斗牙王威压山海,也敌不过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一如苏老哥的轰然倒塌!

“饭纲阁下。”

一道清澈嗓音从身后传来,脑后扎着细碎小辫的梅正轻快走近,发间蓬莱玉枝随步伐摇曳,

“大农卿阁下。”

丸龙转身时,收敛了眼底的冷色,唇角噙着温雅笑意。

她们两人在王庭见过几次,真正开始交流是在太阳花田前。

两人并肩立于漫山遍野的太阳花海中,还未与那位花之暴君深谈,便收到王庭的诏令,前往王城参与储君的典礼。

心思流转间,丸龙已自然地侧身,为梅让出半席观景台。

在她的有意接近下,与天真烂漫,保留着赤子之心的梅,两人的关系飞速地接近。

梅欣喜地走近,却在与大天狗并肩而立的瞬间,目光微动。

天仙之气流转于心脉之间——这股源于心灵与肉身的力量虽不及妖力霸道。

不如灵力多变,却在感知人心上,有着得天独厚的敏锐。

(这是个危险的家伙……)

梅眨了眨眼,将这份异样压入心底,她侧首对丸龙展露笑颜时,颊边梨涡依旧甜美如初。

(但是没关系,梅会替王上好好看着这只大天狗的!)

曾经天真无邪,被欺负就会哭红眼的大农卿,如今也在悄然成长。

她依然会在清晨为每一株新芽欣喜,依然会为学不会种植灵术的学生而头疼。

但那双澄澈的眼眸里,已能映出更深处的暗流。

就像一株茁壮成长的梅树——地面之上,枝头绽放的依旧是清雅芬芳。

地面之下,根系却已在黑暗中织就密网,学会分辨哪些是滋养的雨露,哪些是致命的毒浆。

……………………天守阁,后庭四季花园。

午后的阳光慵懒地穿过紫藤花架,在青石板路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微风拂过,几片淡粉的樱瓣打着旋儿落入摇篮,正巧落在杀生丸微微起伏的小被子上。

继承着强大血脉的杀生丸,从一出生便是人形。

“母亲大人!”

还没两年半大的阿毘,踮着脚,藕节似的胳膊扒着摇篮边缘,一双大眼睛懵懂又好奇。

她伸出肉乎乎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戳了戳熟睡中的弟弟。

随即皱起包子般的可爱小脸,转头朝着凉亭里,正在品茶的几位大人喊道。

“阿毘觉得杀生丸弟弟丑丑的,既没有凌月母上的漂亮,也没有王上的帅气。”

铁鸡闻言哭笑不得。

先是带着歉意朝凌月仙姬颔首致意,继而看向正双手叉腰、理直气壮的小女儿。

庭院里的海棠花被风惊动,簌簌落在她的肩头,让这位喜爱烈焰红裙的炎鸟女王,添上了一分柔和的春色。

“阿毘,杀生丸殿下才出生几天,过些日子就会变得又漂亮又帅气,如明珠生辉。”

见女儿仍半信半疑,她放下茶盏,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故意逗弄道,“况且啊,你初生时也是这般皱巴巴的呢。”

“才不是呢!”

阿毘一听,立刻瞪圆了眼睛,小脸涨得通红,气鼓鼓地跺脚,绯色和服上的金线凤凰,随着她跺脚的动作振翅欲飞。

她指着庭院里盛放的牡丹,“阿毘从小就像这些花儿一样漂亮!才不丑呢!”

凉亭檐角的风铃被微风拨弄,发出清脆的叮咚声,惊起几只栖息在石榴树上的青鸟。

它们振翅时带落的花瓣,纷纷扬扬洒在凌月仙姬的裙裾边。

凌月仙姬以袖掩唇,眼尾含笑,嗓音如清泉漱玉。

“阿毘说得极是。王庭的长公主,妾身的义女——”

她伸手接住一片飘落的石榴花,指尖轻弹,那抹艳红便轻盈地落在阿毘乌黑的发间,衬得小公主白嫩的脸蛋愈发娇艳。

“无论是襁褓中的小团子,还是如今的模样,从来都是这般明艳照人。”

凌月眸中漾着温柔的光,“要和杀生丸好好相处哦。”

“阿毘是姐姐,一定会照顾好弟弟的!”

得到夸赞的小公主立刻挺直腰板,肉乎乎的小手把胸脯拍得咚咚响,“请凌月母上放心!”

她美滋滋地转回身,却见熟睡的杀生丸突然翻了个身。

一条雪白蓬松的尾巴,从单薄的被褥里滑了出来。

“阿毘没有尾巴,只有翅膀耶。”

阿毘睁大赤瞳,先是小心翼翼地摸了摸那柔软的绒毛,又好奇地抓了抓,最后竟一把将尾巴提了起来——

被惊醒的杀生丸既没哭也没闹,只是竖起那双遗传自父亲的碎金色竖瞳,不高兴地瞪着姐姐圆溜溜的红色大眼睛。

然后竖瞳危险地眯起,直接扬起小小的身子,一口咬住了阿毘抓着他尾巴的小手。

“呀——!”

担心松手会摔疼弟弟的阿毘,发出委屈的声音。

两个大人只见长公主手里抓着嫡长子,转身委屈巴巴地望向她们,红宝石般的眼睛里噙着泪花,“杀生丸弟弟咬我!”

“阿毘,将杀生丸放下便好。”在铁鸡无奈的神色下,凌月乐呵呵地笑道。

“你抓疼了他,他才会咬你。”

“弟弟好像一条狗啊!”

阿毘嘀咕一声,立刻小心翼翼地托着弟弟的后颈,将他轻轻放回摇篮。

感知到善意的杀生丸,尾巴尖抖了抖,碎金色的眼睛缓缓阖上,转眼又沉沉睡去。

小公主这才举起自己泛着浅浅牙印的小手,白嫩的皮肤上还粘着几缕银白色的绒毛。

她扁着嘴,赤瞳里盈着两汪清泉,“凌月母上……疼。”

那委屈的小奶音,仿佛连庭院里盛放的牡丹都要跟着心碎。

“阿毘,过来。”

凌月柔声唤道,朝小公主伸出手,指尖萦绕着淡淡的月华,在阳光下流转着莹润的光晕。

阿毘立刻迈着小短腿扑了过去,像只归巢的雏鸟般钻进凌月的怀抱。

凌月执起她泛红的小手,低头轻轻吹了口气——

一缕清凉的月辉随着她的气息拂过,阿毘手上的红痕顿时消了大半。

“还疼吗?”凌月捏了捏她软乎乎的脸蛋。

阿毘眨了眨尚带泪花的眼睛,突然破涕为笑,撒娇似的往她怀里又钻了钻。

凌月轻抚阿毘的发顶,柔声道。“杀生丸还小,不像阿毘一样懂事,你要多点耐心哦。”

阿毘仰起小脸,赤瞳里映着凌月温柔的轮廓。

她用力点头,发间金铃随着动作清脆作响。

“嗯!阿毘会的!”

她转头望向摇篮中的弟弟,先前的小委屈早已烟消云散。

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小大人般的认真神色。

铁鸡看着自家女儿像只小奶猫似的蜷在凌月怀里,心里顿时咕嘟咕嘟冒起酸泡——

这明明是她怀胎十月生的小凤凰,怎么倒跟义母亲近得像是血脉相连?

(什么母女情深...根本是在养童养媳!)

凌月仙姬似有所感,忽然抬眸望来。

那双含着月光的灿金色眼眸分明在说——你生的女儿,不也是我未来的儿媳么?

铁鸡差点捏碎手中的茶杯。

(亲上加亲倒也不是不行……杀生丸那孩子将来也是大家看着长大的,品性天赋都无可挑剔。可是——)

她瞥了眼正亲昵地给阿毘整理发饰的凌月——好歹给我这个当娘的留点适应的时间啊!

晚春的风吹拂而过,忽然响起了杀生丸的哇哇大叫。

凌月仙姬了然一笑,将怀里的阿毘轻轻放到铁鸡膝上。她步履轻盈地走向摇篮,雪色长发在风中扬起优雅的弧度。

“饿了呢……”

她温柔地抱起杀生丸,指尖拂过婴儿细软的银发,熟练地将他揽到左侧胸前。

小家伙立刻安静下来。

至于右边,是他那死鬼老爹的,为了防止意外,还特地补上了结界,让凌月无语凝噎。

阿毘睁大了眼睛,喉咙不禁滚动,转头看向了铁鸡,却被自家的亲娘,敲了一个手刀,小脸蛋顿时垮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