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杀生丸的出生(加更)

原州王城,四方堂。

东云使者下榻的居所内,沉香袅袅。

是露跪坐在茶室之中,手里把玩着茶杯,朱唇微抿。

饱满的胸脯随着渐重的呼吸起伏,腰间束带非但未掩风情,反将柳腰衬得愈发纤细。

“王上今日……依旧是政务缠身,不得空么?”

“是的,是露大人。”

她望着再次独自返回的侍女,眼波似三月春水,声线如蜜里调油,眼底却凝着寒霜。

“下去吧。”

待侍女退下后,满室寂静忽被衣料摩挲声划破。

玄色罗裙迤逦间,一段玉腿若隐若现,窗隙漏进的阳光为雪肌镀上金边,连投在屏风上的剪影,都浸透了成熟女子的韵致。

起身而立的是露,眉宇是化不开的霜色——饕餮之死,出乎东云所有人的意外。

“不,这不是单纯的意外,而是所有事情堆叠后的必然。”

是露红唇微启,吐出的字句却冷如刀锋。

“那些人跟在麒麟丸的身后,一路顺风顺水,战无不胜,难免生成骄傲自满之心。”

“而今东云遭受重创,剩下的穷奇与混沌,对麒麟丸心中,不知还剩下几分忠诚。”

“当初麒麟丸等人抵临东岛时,手段亦是狠辣无情。”

“东云势盛时,烈火烹油,鲜花着锦,无人敢于冒犯,现在势弱,难免墙倒众人推,自己需要尽快地会见王上!”

想到此处,是露又是蹙眉。

这些日子她也不是全然在等待,身在王庭的三公九卿,是露逐一拜访,可除了职责所在的典客卿,其余人是一概没有见着。

倒是太仆卿一位热情的鸦天狗上门采访了她,可第二天就有断章取义,又切中自己核心想法的花边新闻传遍王庭。

是露恼得银牙直咬,将对方好心送来,读作新闻,写作造谣的【文文新闻】,撕成了碎片。

这惨淡的现实,让东云使者们一日比一日低落,都在担忧起,自己能否看到明日的太阳。

甚至已经有人在希望,是露能够像——【东云使者团绝顶珍宝?美艳的是露阁下!】新闻记载的那样,早日与王庭之主一响贪欢,他们也能安心。

然而是露连天守阁的大门都进不了,纵使再美艳,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而且单纯的献上媚体,又如何能得到王庭之主的重视与喜爱?那不过是以色娱人的舞姬!

是露回坐在茶桌前,细细盘算着与斗牙王有瓜葛的女人。

每一位都身居要职,美貌与才华并重。

她忽然觉得,案上那盏凉透的茶,像极了自己此刻的处境。

…………………………

“王上将那位美娇娘冷落了十余日,怎就忽然转了性子?”

天守阁顶层的花园里,凌月仙姬慵懒地倚在软榻上。

隆起的腹部让她行动不便,却丝毫不减其雍容气度。

她抬眸瞥了眼正在身旁殷勤侍奉的丈夫,唇角虽噙着笑意,可语气夹枪带棒。

“若是因妾身之故,耽误了王上与是露姑娘的良缘美事,坏了王庭征服东云的大计,那妾身可担待不起。”

是露此行的用意昭然若揭——无非就是希望王庭延缓攻打东云的时间。

在明知道王庭之主喜好美色的情况下,依旧由国色天的东云长姐出使,其中的含义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都快生下杀生丸的凌月,顿时生起了小脾气。

“瞧你说的。”

斗牙端起营养粥,先是用汤勺舀起,然后吹了一口气,递到了爱妻的红唇边。

见她虽板着脸,却还是乖乖咽下,不由低笑出声。

“外头的莺莺燕燕,哪有我家月儿令我魂不守舍。”

他脸上带着暧昧的笑,“我就希望杀生丸早点出生,省得这家伙成天碍我们的事。”

“死相。”凌月娇呵一声,“都快要当父亲,依旧没个正经,整天油嘴滑舌。”

美艳妻子虽然是这样说的,但那一双泛着春水的眸子,宽松长裙下,裹着白袜却笔直的玉足,击穿了她脸上虚假的面具。

(口不由心的女人。)

(只是嘛,甚合我意。)

斗牙眼底掠过一丝笑意,又舀了一勺粥,慢条斯理地递过去,语气悠然。

“王庭骄兵悍将众多,若我事事亲力亲为,反倒显得他们无用,总该给他们立功的机会。”

“这次饕餮伏诛,不过是奴良滑瓢恰逢其会,立下了王庭划分四州后的首功。”

凌月将嘴里的营养粥吃下,轻抿唇边的粥渍,眼波流转间问道,“那王上打算如何封赏?”

斗牙说道,“你可是大司徒,按制该由你拟定封赏。”

凌月轻哼了一声,“大司徒之位本就是王上强塞给妾身的。政务繁琐,妾身才懒得理会。”

她眉梢微挑,语带促狭,“反正王上红颜知己众多,不如就从文书室里日渐能干的蛇姬姐妹中挑一个?”

“她们近来可是把政务工作,打理得井井有条呢。”

说到最后,凌月眼尾轻扫过丈夫的面容,又吃起醋来,“也不知道这两个浪蹄子,这般卖力表现,究竟要给谁看。”

斗牙瞧着三两句话,就要牵扯到其余女人,都快成为醋坛子的爱妻,眼底浮现宠溺的笑意。

他明智地略过这个危险话题,将空碗搁在一旁,正色道。

“有功必有赏,有过必有罚,奴良滑瓢如今已是扬州军主,若要再擢升,便只有三个去处——州域知州、九卿之一的奉常卿,或是入军机阁。”

凌月发泄过小性子后,也是小鸟依人地依偎在丈夫的怀里。

在体贴地献上了香吻后,她用着娇媚的语气道。

“奉常卿我记得职责是主持神社与祭祀,王上打算安排巫女或者族内祭祀担任,奴良滑瓢可满足不了要求。”

“的确如此。”

斗牙扶着爱妻调整坐姿,让她靠得更舒适些后,才颔首道。

“奉常卿一职,我本属意森罗城的奏子。”

“可惜她以‘城中小巫女不可缺少巫女老师教导’为由,婉拒至今。”

他的语气有些波动,“倒显得我这王城是什么龙潭虎穴,来了便走不得似的。”

凌月伏在丈夫胸前,闻言悄悄翻了个白眼——可不是么?有你这个超级大色魔在这里,哪个清白女子敢来?

能来的,都是别有目的。

奏子不畏斗牙强权,倒是让凌月欣赏起来。

她葱白的指尖在丈夫心口画着圈,“奉常卿可不能一直缺着,奏子巫女不来,换人便是,族内的老祭祀,不也行么?”

凌月扬起头,语气幽幽,“还是说年轻貌美的巫女,更加让王上感到身与心的愉悦呢?”

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斗牙出手了。

“呀!”

丰腴之地忽然受到偷袭的凌月发出一声娇呼,抬眸只见斗牙跟没事人一样,转移了话题。

“知州一职,奴良滑瓢符合大妖怪的硬性条件,政务之事,也有门客进行辅佐。”

斗牙分析道,“加上招揽八咫乌与斩杀饕餮的功勋在,晋升知州名正言顺。”

他掌心不着痕迹地抚过凌月后腰,语气却正经得很,“若调入军机阁,也能人尽其才。”

凌月咬着唇瞪他,偏偏浑身发软,只得将脸埋进丈夫胸膛,“王上,说正事呢……”

“正事不是在说着么。”

被妻子美态撩乱心灵的斗牙,低笑一声,“干脆让奴良滑瓢自行选择好了,也算是对他潜力的认可与积极的优待。”

想到后续的滑头鬼祖孙三代,在某种程度上,就是犬大将一家的翻版。

只是整个东岛的剧情,被各方搅得乱七八糟,也不知道奴良滑瓢,是否还会娶上人类女子。

(倒也能看看所谓的剧情收束力,能否影响到我。)

斗牙的思绪飘飞,忽然臂弯一沉,低头就见怀里的妻子神色痛苦,面色苍白起来。

“斗牙...”

她喘息着仰起脸,金眸里盛满痛楚与期待,“杀生丸...我们的孩子,要来了...”

所有关于剧情的盘算瞬间粉碎。

斗牙打横抱起妻子,妖力震碎了天守阁的琉璃窗——此刻什么王图霸业、什么命运收束,都比不上掌心传来的这份重量。

“传太医卿——!”

当蓬莱山辉夜拎着药箱瞬移而至时,屋内的月白幔帐内已浸满冷汗的幽兰馨香。

只见凌月银牙紧咬丝帕,额间碎发已被汗水浸透,却仍倔强地不肯呼痛。

斗牙半跪在榻前,任妻子抓得臂甲变形,神色慌乱。

“王上还是出去等吧。”

同样是第一次当产婆的辉夜,回想着之前准备的《产婆一百问》,绷着精致的脸蛋,不容置疑地将斗牙推出产房,“你在这里,凌月反倒放不开。”

“那就交给你了,辉夜!”

结界闭合的刹那,斗牙听见妻子压抑的痛呼。

被结界隔绝在外的斗牙,僵立在廊下,平生第一次体会到何为紧张惶恐。

他金瞳竖成细线,盯着窗纸上摇曳的身影。

发现时间在妻子撕心裂肺的痛呼中,竟是如此的粘稠漫长。

斗牙深呼吸几口气,掌心按上腰间天生牙的刀柄。

有这柄起死回生的圣刀在,凌月母子最后必然是安然无恙。

可其中的痛苦——

“杀生丸那个混蛋小子,出生后就将他丢到外面好了。”

“反正也死不了。”

因为妻子的痛苦,斗牙对杀生丸生起了无名火。

尽管他知道不该迁怒,可就是忍不住。

他的妻子,自幼就被捧在手心呵护,百般宠爱的时光,何时受过这等苦楚!

斗牙倒是想过,以妖力凝滞时间,瞬息间完成剖腹取子,再用天生牙治愈伤口。

对凌月而言不过眨眼功夫,连痛觉都来不及传递到神经。

他甚至盘算过,这短暂的空隙还够给新生儿沐浴更衣,再以最完美的姿态呈到爱妻面前。

可惜凌月拒绝了这个提议,坚持要自己将杀生丸生下来。

同时拒绝天生牙的帮助。

“自然生下来的杀生丸,才拥有着无限的可能!”

斗牙喃喃重复着爱妻,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话语,喉间泛起苦涩。

正出神间,忽闻急促脚步声由远及近。

“斗牙,凌月如何了?”

岳丈赤牙丸风尘仆仆赶来,两位叱咤妖界的大妖相对而立,却都在产房前化作沉默的雕像。

檐下风铃叮咚,与室内隐约的呻吟,交织成最煎熬的乐章。

不知过了多久,檐下的风铃渐歇,屋内痛苦的呻吟也转为断续的喘息。

赤牙丸望着紧闭的房门,低声开口,嗓音里沉淀着岁月的重量。

“当年凌月出生时,我正与豹猫亲方在边境厮杀,血染战袍,三日未归。”

“待我赶回,雅子抱着襁褓中的女儿倚在门边,脸色苍白如纸,却仍对我笑着。”

老妖王的声音微微一顿,指节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刀柄,仿佛还能触到当年染血的战甲。

“那一刻,我感到了无比的幸福与难言的恐惧——我不想死,我要看着凌月长大,守护来之不易的家园!”

他侧目看向身旁紧绷如弦的女婿,嘴角扯出一抹粗粝的笑,每个字都像从陈年酒瓮里舀出的烈酒,抬手重重拍在斗牙肩上。

“所以啊臭小子,从今天起,你也是当父亲的人了!”

“要让这个日益渐大的家庭,永远的幸福!”

斗牙金色的妖瞳灼灼发亮,如同熔化的金液。

声音低沉而坚定,像是从胸膛深处碾出的誓言。

“我的妻子,我的孩子。”

“将享尽人世间的美好!”

天生牙在鞘中发出清越的嗡鸣,仿佛在应和这誓言。

远处传来第一声破晓的鸡啼,而产房内,新生儿的哭喊正撕裂黎明前的黑暗。

这一声清亮的啼哭,两个大男人悬而未定的心顿时落了下来,在焦急等待中,辉夜抱着身处襁褓的幼崽拉开移门。

斗牙立即走上前去,赤牙丸面露欣慰地慢上一步。

“两人都没事,可以放心了。”辉夜将杀生丸塞进父亲怀里,抹掉额前的汗水,放松道,“之后就是你们的事情了。”

斗牙低头看了一眼——银发幼犬额前与凌月一般无二的月轮纹尚在流淌辉光,却已睁开与父亲如出一辙的金瞳。

“什么是‘你们’的事,你也是这孩子的姨娘啊。”

斗牙转身将杀生丸交给了赤牙丸,牵着辉夜的小手就走进了屋内,顺手还将房门给关上。

留在屋外的赤牙丸,抱着自己的外孙,神色有些发愣。

这,合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