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章 闪回的梦
半个月过去,谈迦状态好了不少。
她没再纠结好人不好人的事,慢悠悠过着轻松自在的日子,某天在镜子前刷牙,突然发现头发已经长到垂在胸前了。
绿色的狼尾已经不太明显,成了参差不齐的披肩发。
陡然发现这点变化,她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好一会儿,还有些奇怪。
沾了水的手抹了抹镜面,她正式地观察了一下自己。
上一次这么认真地注视自己的样子,还是在国外的时候,某个秋天的凌晨,天边的光线似暗将明,她开着车在跨州公路上疾驰,就为了看一眼朋友推荐的日出最佳观测点。
那是个早上,一天的开始,太阳升起来的时候那种蓬勃的生命力好比人生的青春期,远处的敞篷车上有三个男生女生站在车里,朝着远处的天际线大声喊,清脆的笑声传出去很远。
她的车也可以打开车顶,却丝毫没有他们的高兴激动,下了车靠在车门上,点了根女士烟,抬起头看天际线,丝丝缕缕的烟雾被平原上的风刮走,连带着头发丝也被卷动乱飘。
即将明亮的天色里,她嘴边的一点猩红像狙击枪的瞄准点,前面那车人看见了,还回头议论她。
她兴致缺缺。风有点大,烟被提前灭了,她把乱飘的头发勾到耳后,弯腰把车里自带的化妆镜打开,借着一点光亮看头发乱成什么了,然后走神看了自己很久。
感觉可以去做个狼尾。她想。
然后就一直保持着这个发型,直到现在。
谈迦在镜子前想了想,又去了上次的理发店,仍然要求剪成狼尾,发尾也要绿色。
做完发型回到家,一直在窗前画画的林之樾一直盯着她看,她走到哪儿,他的视线就跟到哪儿。
谈迦已经习惯这种旁若无人的注视,自顾自地接水喝水,捏面塑,和远在海上的爸妈打个视频,再去厨房找了点东西吃。
到了晚上,她才问:“盯着看什么呢?这次的发型做砸了?”
她的手正撑在林之樾肩头上,随着起伏一下下往上,偶尔被送得太高,还能扶着他耳朵抓他头发。
“像第一次见你。”林之樾还盯着看,动作却不停,家居服下露出的一点腰腹部绷紧了。
谈迦发笑,她这时候的笑声慵懒风情,挑眉说话时,嗓音仿佛带着钩子。
“你当时的眼神,明明是在观察一个企图进入你地盘的陌生人。”
“你身边跟着两个警察。”
“所以觉得我身份奇怪?很多人看见我第一眼都这么觉得,一个看起来不像好学生的人怎么和警察站一起。有一次走访,被询问的阿姨还警惕地问郑队是不是装警察骗他们的。”
说着又笑起来,然后笑声变成了让人脸红的叹息。
林之樾的心跳很快,他紧紧盯着身上的人,观察着她仰头喘气的模样,微张的嘴唇,半眯着的眼睛,还有那截绿色发尾。
“我想知道天降神兵是什么意思。”他前言不搭后语地说。
谈迦哼笑:“现在知道了?梦给的先机而已。”
“不是,”他认真说,“是你开车冲进了种植园。就算也有人做梦,但慢一步,那个小孩仍然活不下来。”
她顿了下,扯了扯他耳朵:“神兵天降的重点是“降”的速度吗?”
林之樾有点表达不清楚了,他抿着唇,努力组织正常的语言:“是视角。我当年也希望从土里爬出来的时候,抬头能看见神兵天降。”
“那最好还是不要,当时能出现在你面前的多半是重返案发现场的凶手。而且自救才是最安全的,你怎么能知道向你伸出援手的人是不是下一个凶手?”
“卞青玉她们也希望。”
谈迦愣住。
林之樾又说:“邹雨萱也希望。米俊芳也希望。吴漾的奶奶当年也希望。文武也希望。”
人在遭遇折磨,感到痛苦的时候,总是希望能有个人突然出现在面前,说“放心,我来帮你”,然后伸出手把他拽起来,拉着他从黑暗的角落奔向明亮的地方。
即便自己有自救的能力,也知道唯有自救才是真正的被拯救。
但拼命赚钱的人也希望某天天降横财呢。
谈迦摸了摸他耳朵,漫不经心说:“我哥和你妈妈你妹妹他们还说你像根冷冰冰的木头,我看你这根木头挺会说话的。”
还对人的情绪很敏感。他只是不想表达。
林之樾去亲她锁骨,眼神迷离又煎熬,最后一刻,他紧紧抱着她,两个人像嵌合的榫卯。
玩儿一场,谈迦晚上的睡眠质量非常好。
她最近已经习惯了安然入睡,睁眼就是天亮,所以睡得毫无负担。
没想到这一天晚上,她似有所感睁开眼,却看见了黑暗中的一张模糊人脸。
是个狼狈的,脸上沾着血和头发丝的女人,眼睛瞪大,嘴里发出很低的唔唔声。
“她”的手紧紧堵住女人的嘴,按得很用力,掌心下的女人手脚胡乱踢蹬抓挠,拼命挣扎。
但这场景像卡住了,画面闪动几下,一切又归于平静。
谈迦的呼吸声重新平稳下来,并没有醒来。
过了不知道多久,脑海中似乎又有不同于漆黑一片的模糊影子闪过。
“她”再次睁开眼,看见自己的手还死死捂在那女人嘴上,但掌心下的女人已经将近一动不动,只剩微弱的抽搐,脸上满是冰冷的眼泪,都滑到了“她”手掌边缘。
眼睛瞪大的样子看起来很恐怖,但“她”心里却只有爽快自得的感觉,甚至似乎还有点嘲讽的意思。
看着活生生的人变成了一具不动的尸体,“她”这才松开手。
即将看到死者的全貌,但画面一闪,又归于黑暗。
…
谈迦倏地睁开眼,呼吸有些急促。
空调还低频运行着,房间里一片凉爽,但她伸手摸了下后脖子,觉得自己有些出汗。
这个梦是怎么回事?
她坐起来缓了会儿,一只手撑着额头一只手去摸床头的手机,给郑岩拨去一个电话。
好久没在半夜被叫醒了,郑岩接起电话时第一句话还迷迷瞪瞪问“谁啊”。
“我,谈迦。我好像又做梦了。”
过了几秒钟,电话那边一个骨碌,似乎有东西被碰倒了,传来模糊的骂人声,然后郑岩似乎起床换了个地方,低声问:“又来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