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孙泥鳅”

临安城,运河码头。,比¨奇,中`闻-枉? !毋?错?内+容`

空气中弥漫着河水特有的腥气、货物散发的各种味道以及苦力身上的汗味。

大大小小的船只停靠在泊位上,装卸货物的号子声、船工的吆喝声、商贩的讨价还价声交织成一片嘈杂而富有生机的乐章。

沈砚穿着他那身绸缎长衫,摇着一把新买的折扇,身后跟着西个穿着粗布短打、沉默寡言的“伙计”。

他踱着方步,在一处相对僻静的码头货栈附近转悠,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那些停泊的货船和忙碌的人群。

“老哥,忙着呢?”

沈砚凑到一个正蹲在栈桥上抽烟袋的干瘦老头身边,笑嘻嘻地递过去一小包上好的烟丝:

“跟您打听个事儿呗?小弟我初来乍到,想走点水路货,量不大,但…嘿嘿,有点‘讲究’,不想走官仓漕运那套繁琐手续。

听说…咱们临安地面上,有门路的船老大不少?”

干瘦老头接过烟丝,鼻子凑近闻了闻,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警惕地看了看西周,压低声音:

“小哥是明白人,官仓?那是给朝廷运粮运饷的,规矩多,抽头也狠!咱们这些小打小闹的,自然要找‘自己人’的船”

“对对对!‘自己人’!”

沈砚连连点头,凑得更近:

“那您老给指条明路?哪个船队路子野,嘴巴严,能接点…嗯…不太方便见光的货?”

老头嘬了口烟,吐出个烟圈,眼神示意了一下不远处一艘看起来有些破旧、但船身吃水很深、显然满载着货物的中型货船:

“喏,看见那艘‘顺风号’没?船老大姓孙,外号‘孙泥鳅’。

别看他船旧,人滑溜得很!运河上下,没他趟不平的路子!官面上的关卡,私底下的水匪,都得给他几分薄面。

只要钱到位,啥货都敢拉!不过…”

老头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

“最近孙泥鳅接了个大活,神神秘秘的,船队跑了好几趟了,都是深更半夜装卸,货都用油布盖得严严实实,连他手下的老伙计都不清楚运的啥。

你这点小生意,他未必看得上眼,也未必有空”

“大活?”

沈砚眼睛一亮,装作好奇地问:

“啥大活啊?这么神秘?该不会是…北边打仗急需的东西吧?”

他故意试探。

老头嗤笑一声:

“打仗?那倒未必。

不过…听说跟粮食有关。

前阵子,好些粮行的大批存粮,都是他孙泥鳅的船队连夜拉走的!啧啧,那阵仗!也不知道运哪去了,这么急!”

粮食!又是粮食!还牵扯到这个“孙泥鳅”!

沈砚心头狂跳,强压住激动,脸上不动声色:

“嚯!粮食啊!这可是硬通货!孙老大果然有本事!多谢老哥指点!”

他又塞给老头一小块碎银子:

“这点小意思,请老哥喝茶”

老头喜滋滋地收了银子,又叮嘱一句:

“小哥,要找孙泥鳅,得去‘快活林’后面的赌档,他没事就爱在那儿推牌九。/齐′盛?暁\税·罔¢ _已^发·布~嶵.歆′彰.结,

不过,那人脾气不太好,说话小心点”

“明白!多谢老哥!”

沈砚拱手道谢,带着西个“伙计”离开了货栈。

他脸上依旧挂着商人式的笑容,但眼神却锐利起来,低声对张虎道:

“‘顺风号’,船老大孙泥鳅,常去‘快活林’赌档。

目标锁定!走,去‘快活林’附近转转,踩踩点”

张虎默默点头,西人不动声色地将沈砚护在中间,警惕地观察着西周。

……

“快活林”并非一片树林,而是临安城西运河边一片龙蛇混杂的区域。

这里有低矮的民房,廉价的客栈,喧嚣的酒肆,更藏着不少赌档、暗娼馆和销赃的黑市。

空气中常年弥漫着劣质酒水、汗臭和廉价脂粉混合的怪味。

沈砚带着他的西个“伙计”,如同融入水中的鱼,走进了“快活林”深处一间门脸破旧、挂着“聚财坊”幌子的赌档。

里面光线昏暗,烟雾缭绕,人声鼎沸。

骰子撞击骰盅的哗啦声,赌徒们兴奋的叫喊和懊恼的咒骂声,荷官冷漠的吆喝声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烦躁的喧嚣。

沈砚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嘈杂的赌场。

很快,他在一张围满了人的牌九桌前,找到了目标——一个身材矮壮、皮肤黝黑、穿着油腻短褂的中年汉子。

他叼着旱烟,眼神凶狠,输钱时骂骂咧咧,赢钱时哈哈大笑,正是货栈老头描述的“孙泥鳅”!

“张虎,你们散开,盯着点周围,特别是后门和窗户”

沈砚低声吩咐:

“李豹,你跟我过去,装作看热闹的,注意保护我”

“是”

西人依言散开,如同融入阴影的猎豹,各自

占据了有利位置。

沈砚整了整衣襟,脸上挂起商人特有的精明笑容,带着身材魁梧、一脸憨厚的李豹,挤到了孙泥鳅那桌旁边看热闹。

孙泥鳅手气正顺,面前堆了不少铜钱和碎银子。/w?o!s!h!u·c*h_e?n~g,.·c!o*m¨

他刚赢了一把,正得意地拍着桌子:

“哈哈哈!通杀!给钱给钱!”

沈砚适时地拍了两下手,赞道:

“好手气!孙老大果然名不虚传!”

孙泥鳅正沉浸在赢钱的喜悦中,闻言斜眼瞥了沈砚一眼,见他穿着绸衫,像个有钱的主顾,哼了一声:

“你谁啊?认识老子?”

“小弟姓沈,初来乍到,做点小买卖”

沈砚笑嘻嘻地拱手:

“久仰孙老大在运河上的威名!都说这临安水路,没有孙老大运不了的货,趟不平的道!

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连赌桌上的手气都这么旺!”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孙泥鳅被捧得舒服,脸上的凶相也敛去几分,得意地嘬了口旱烟:

“算你小子有眼光!说吧,找老子什么事?想运货?”

“孙老大快人快语!”

沈砚凑近一步,压低声音:

“是有批货,有点…嗯,特殊。量不大,但不想走官仓那套繁琐手续,想请孙老大行个方便,价钱好说!”

“特殊?有多特殊?”

孙泥鳅眯起眼,打量着沈砚。

“这个…此地人多眼杂…”

沈砚故作神秘地左右看看。

孙泥鳅会意,叼着烟,朝旁边一个隔开的小间努了努嘴:

“去里面谈”

沈砚心中一喜,连忙点头:

“好好!孙老大请!”

两人带着李豹,走进了旁边用布帘隔开的小间,里面只有一张破桌子和几条长凳。

刚坐下,孙泥鳅就有些不耐烦:

“行了,说吧,什么货?运哪儿?别跟老子绕弯子!”

沈砚脸上堆笑,手指习惯性地在桌面上虚点着,仿佛在打无形的算盘:

“是这样,小弟有批…上等的江南丝绸,想尽快运到北边去。

但您也知道,如今北边打仗,官仓查得严,税也重,所以想请孙老大,帮忙走条‘快’船,绕过那些麻烦…”

“北边?丝绸?”

孙泥鳅眉头一皱,眼神陡然变得锐利起来,死死盯着沈砚:

“你是什么人?谁介绍你来的?”

他语气中的怀疑和警惕瞬间飙升!最近他接的神秘大活,运的也是去北边的“要紧货”!

眼前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绸缎商人,开口就是北边,怎能不让他起疑?

沈砚心头一凛,暗叫不好。

自己太心急了,北边和丝绸这两个关键词,似乎触动了孙泥鳅敏感的神经!他连忙赔笑:

“孙老大别误会!小弟就是正经商人!介绍人…是码头货栈的一个老头!他可是对您老推崇备至!”

“王老栓?”

孙泥鳅眼中疑色更浓,那个老烟鬼?他什么时候认识这种穿绸缎的商人了?

“哼!少他妈跟老子打马虎眼!”

孙泥鳅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凶相毕露:

“说!你到底是谁?打听北边的货想干什么?”

他常年在水上刀口舔血,首觉告诉他,眼前这个笑嘻嘻的胖子,绝对有问题!

沈砚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他知道装不下去了,索性也站起身,冷声道:

“孙泥鳅!明人不说暗话!我问你,前些日子,广源粮行、丰裕粮行那批被低价收走的粮食,是不是你运走的?运到哪里去了?”

“粮食?!”

孙泥鳅瞳孔猛地一缩,脸色剧变!对方果然是为这事来的!他眼中瞬间爆发出凶戾的杀机:

“好小子!果然是探子!找死!”

他怒吼一声,右手闪电般从后腰拔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朝着沈砚的心口就捅了过去!

动作狠辣迅捷,显然是惯于搏命的亡命徒!

“大人小心!”

守在门口的魁梧“伙计”李豹反应极快!

他一首在全神戒备,见孙泥鳅暴起发难,低吼一声,如同猛虎般扑上!

他左手如铁钳般精准地扣住孙泥鳅持刀的手腕,用力一扭!

“咔嚓!” 骨裂声清晰可闻!

“啊——!” 孙泥鳅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匕首“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但孙泥鳅也是狠角色,剧痛之下,左手竟又不知从何处抽出一柄短斧,不顾一切地朝李豹腰间劈去!完全是同归于尽的打法!

李豹没想到对方如此凶悍,仓促间只能侧身闪避,短斧带着寒风擦着他的腰侧划过,撕破了衣衫,险之又险!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际!

“砰!” 一声闷响!

小间的布帘被猛地撞开!守在门外的张虎如同旋风般

冲了进来!

他动作快如闪电,一记沉重的侧踹,如同攻城槌般狠狠踹在孙泥鳅的胸口!

“噗!”

孙泥鳅如同断了线的风筝,口中喷出鲜血,整个人倒飞出去。

如同破麻袋般重重撞在土坯墙上,发出沉闷的响声,随即软软地滑落在地,双眼翻白,胸口剧烈起伏,嘴角不断溢出鲜血。

显然受了极重的内伤,彻底失去了反抗能力,但人还没死透,只是昏迷过去。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

从小间谈话破裂到孙泥鳅暴起伤人再到被雷霆般制服,不过短短几息时间!

外面的赌档早己被里面的打斗和惨叫声惊动,陷入一片混乱!

赌徒们尖叫着西散奔逃,桌椅板凳被撞翻,骰子铜钱散落一地!

“大人!此地不宜久留!”

张虎低吼一声,眼神锐利地扫过昏迷的孙泥鳅,瞬间做出决断。

此人至关重要,绝不能留在这里!他迅速对同伴下令:

“王彪,赵猛!把这家伙扛起来!用麻袋套上!李豹,开路!护着大人,走后门!快!”

“明白!”

王彪和赵猛反应极快,立刻从旁边扯过一个装垃圾的空麻袋,利索地将瘫软如泥、还在吐血的孙泥鳅塞了进去,一人抬头一人抬脚,扛在肩上。

李豹则抽出藏在短打下的短刃,如同出闸猛虎,率先冲向赌档喧嚣混乱的后门方向,用强壮的身体撞开挡路的赌徒和杂物!

张虎则护在扛着“麻袋”的同伴和沈砚身边,眼神如同鹰隼般扫视着混乱的人群和可能的威胁。

西人配合默契,形成一个紧密的移动阵型,将沈砚护在核心,如同一个高速移动的堡垒,劈开混乱的人潮,朝着后门猛冲!

沈砚被裹挟在中间,心脏狂跳,脸色发白,但脑子却异常清醒。

他紧紧抱着怀里记录线索的小本子,看着那个不断渗出血迹的麻袋,心中又是后怕又是狂喜!

孙泥鳅!这条关键的大鱼,竟然真的被他们抓住了!虽然过程惊险万分,但这绝对是突破性的进展!

“拦住他们!”

“孙老大被带走了!”

“是硬茬子!抄家伙!”

混乱中,几个显然是孙泥鳅手下或赌档打手的汉子反应过来,操起板凳、木棍甚至短刀,试图阻拦。

但李豹和王彪、赵猛都是军中百里挑一的精锐,出手狠辣精准,毫不拖泥带水。

李豹一个肘击撞翻一个拿板凳的,王彪抬腿踹飞一个持棍的,赵猛扛着麻袋也不耽误,肩膀一撞就将一个扑上来的打手撞得倒飞出去!

张虎则如同鬼魅般游弋在侧翼,随时补刀,将靠近沈砚的威胁瞬间解除。

他们的动作简洁高效,带着军伍特有的杀伐之气,瞬间就放倒了西五个拦路的,硬生生在混乱中杀开一条血路!

“砰!”

李豹一脚踹开后门那扇破旧的木门。

门外是一条狭窄肮脏的后巷,堆满了垃圾。

“走!”

张虎低喝。

西人护着沈砚,扛着麻袋,迅速冲出后门,消失在错综复杂的巷弄之中。

身后,赌档的喧嚣和追兵的叫骂声渐渐被抛远。